他胳膊将伞举高,分对方一半。
赵弛:“我晒惯了,不怕。”
水笙唔唔点头,嘴上软绵绵地应:“那也要挡着呀。”
奈何赵弛本身就是个火炉体质,水笙与他轻轻挨着,没一会儿就热得分开,再靠回去,又悄悄分开。
他好不郁闷,打量对方汗湿的背脊,抽出挂在边上的汗巾,往那块湿透的后颈擦了擦。
“赵弛,你流好多汗。”
赵弛“嗯”一声。
不像水笙,身上经常凉凉的,不轻易出汗,没甚么汗味。
与他相靠,倒挺舒服的。
无奈水笙显然被热怕了,不时分开,又靠回来。
赵弛嘴角浮现一丝浅淡的弧度,抽动缰绳,让马儿疾跑。
过山的风一阵接一阵,老马疾跑,风速一起,贴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从衣袍宽鼓的地方穿过,逐渐变得凉快。
如此,水笙安稳靠在赵弛后背撑伞,途中还小睡片刻。
巳时二刻,马车抵达县城。
今日街边开集,许多刚入籍的百姓忙完,此时得歇,便想方设法入城找点散工做。
水笙坐在车板上睁眼,行人打量的目光多了,不自在地垂眸,将油绢伞遮在脸上。
赵弛牵马,带他穿过人声鼎沸集道,不多久,停在医馆大门前。
水笙已是第三遍来医馆,轻轻叹息。
赵弛抱他下马,单手拎起木箱。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馆内,煎药的药童瞧见他们,如同对着熟人,点头说道:“师父在里面。”
老大夫瞧见两人,抚须一笑:“又见面了。”
水笙被赵弛带到病人问诊的椅子上坐下。
赵弛面色微沉。
“大夫,水笙昨夜突然失明,请你给他瞧瞧,可能治好?”
“哦,发生何事,与老头讲一遍。”
水笙将自己如何看不见,摔倒的经过详细告之,又把前几年出现过两次失明的情况做了补充。
大夫问询他的感受,翻开两只眼睛检查,搭着脉象,得出的病症与村医一致。
暴盲症。
闻言,赵弛伸手,打开一张村医开的药方。
“大夫,请过目。”
大夫看完,点点头:“此药可用。”
又道:“既已开了药,老头我就给后生灸上几日。”
最后商量,至少针灸七日,期限一到,再看效果。
大夫取出木盒,手持银针。
水笙看到长长细细的针,心里打鼓。
大夫笑呵呵:“小后生别慌,头两天还不疼,等清淤的效果起来后,那几天才有的疼。”
赵弛撩了撩眼皮。
少年温润的嘴唇吓得紧咬。
他半蹲下,握住那微微发凉的两只手。
“别怕,我看着。”
水笙“嗯”一声,坐稳后,大夫便照着他的后脑下针。
一片静默。
他神色慌张,握住赵驰手指,眼皮轻颤。
“赵、赵驰,大夫扎我了吗……”
赵驰未应答,只握住他的手,搓了搓。
“天气热,过会儿带你去街上喝饮子。”
水笙:“饮子,那是什么?”
赵驰解释:“用冰块镇过的饮子,有果饮,奶饮,滋味甜爽,喝下去冰冰凉凉,身子畅快。”
小城饮子少见,售卖的价钱不便宜。在京都,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多,天气炎热时,经常喝饮子消暑。
水笙依照赵驰的话畅享了一阵,听大夫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好了。”
他松了口气,咧嘴傻笑。
刚才,赵驰在转移他的注意力呢。
所幸就如大夫所言,除了发点汗,后脑微热,暂无别的不适。
等大夫给水笙针灸完后,赵驰没有立刻取出箱子里的东西,而是与对方询价。
将蛇种炮制后的成色大概说明,只道是亲戚做的,问药馆多少钱收。
问清价钱,赵驰牵着水笙离开。
水笙被抱上马车坐稳,手里多了一把伞。
他看着箱子,问:“不卖么?”
赵驰:“货比三家,”
像药馆直接出售的,怕比市价压了些价钱。
马车绕路,停在茶肆门前,水笙由赵驰领了进去。
他脾胃比较弱,赵驰不敢给他吃太冰的东西,要了杯甘草冰雪饮,还搭配一叠芸豆卷,合计十二文。
水笙捧着饮子,果真冰凉,眼眸瞬间一亮。
他浅尝半口,舒服得直叹息。
想分赵驰喝一半,却见对方出去,拦了一名蹲在茶肆外喝凉茶,散工模样的男子。
似乎在打探什么,最后还塞给男子几个铜板。
看他回来,水笙抬起胳膊,将饮子送到赵驰面前。
“喝~”
赵驰一顿,避开水笙抿过的地方,清尝两口,推回去。
“你喝就好。”
说着,打开水囊,饮下半袋凉白开。
水笙抿唇,眼睛微微红了。
赵驰无奈,又好笑,:“给你的,我不喜欢吃甜的。”
手指敲了敲桌面,道:“方才那个男子,常给城中富户做散工,我跟他打探了点消息,这箱蛇货有路子卖了。”
等水笙喝完饮子,赵弛草草啃几块干粮,驱车绕路,找到城内两家宅院的后门。
一番交涉,箱子里的蛇货拢共卖出四两七钱,与医馆问到的价钱,多了三成。
已过午后,水笙跟着赵弛奔波大半天,日头晒得他头脑昏眩,背后直发冷汗。
两人来到客栈,因为他的眼疾还需针灸六日,便定了几天的下房。
水笙刚进房间,身子就软了。
赵弛抱起困顿的少年放到床上,除去鞋袜和外衫,摸到他里面的衣服也被冷汗打湿了,
于是打了盆温水进来,将衣裳除干净,从头到脚擦拭,再换带来的衣物。
水笙恍恍惚惚,睡了不知多久。
再睁眼,窗外漫着橘红的霞光,桌上摆两盘热菜,赵弛没有用饭,而是在边上搓洗什么。
水笙探头:“赵弛?”
定睛瞧去:“……!”
赵驰洗的衣物竟是他的贴身小裤。
他鞋都没穿,赶忙下地。
自打上次无意撞见赵弛冲洗那蓬勃之物,晾衣物时,暗窥挂在旁边的里裤。
前边撑得很薄,还有鼓起宽松的痕迹。
他只悄悄看过两回,好不心虚。
更不敢帮对方洗……
水笙磕磕巴巴地,伸手想抢。
“这、这种衣物我自己,洗了就好了……”
“不脏,不用怕羞。”
倒因为水笙穿过,他模样好,连带着小裤瞧起来也可爱。
第24章
少年人脸皮薄得不能再薄,平日里说话本就轻声细气,此时此刻,两耳犹如蒸透,冒着热气。
赵弛将水笙撇开,瞧他脸蛋闷红,沉声淡笑。
“这几天不舒服,让我好好照顾也是应该的。”
水笙将自己上下瞧了一遍。
浑身清爽,衣裳全是新换的。
这下,耳朵带着整张小脸红个彻底。
他压着乱跳的心脏,迟钝想:作为男人,大家相互看一眼无妨,又不会掉块肉。
况且赵弛要做的事太多了,带他看病,找路子做买卖,还要分心照顾他。
愧疚冲散了他的羞涩,水笙走到赵弛旁边蹲下,抿着温润的唇瓣,安安静静地与对方挨着。
赵弛手湿,不方便揉他脑袋,说道:“去椅子上坐,我很快就来。”
又叮嘱:“饿了先吃东西。”
水笙闷闷点头。
他悄悄窥探,盯着自己的小裤,
薄薄小小的布料被赵弛拿在大手里搓来搓去,他连忙背身,一阵气短。
实在不好意思瞪眼干看着,只得恍恍惚惚地回到椅子坐下。
等到赵弛洗干净衣物回来,二人一起用饭。
*
夜色弥漫,更声响起,城内静悄悄地,已到休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