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他在腾开的位置坐好,让他半靠在袋子里的杂粮上。
杂粮都是米豆一类,挨着并不难受。
水笙起初端坐,实在疲倦,脑袋打着膝盖一点一点。
赵弛回头,尽量将马车驱使平稳。
昏昏欲睡的少年放松挺直的腰杆,胳膊往米袋一趴,脸颊垫在胳膊肘上吹风。
过不了多久,逐渐阖眼,就着半靠的姿势坠入梦境。
*
圆月当空,虫鸣起伏,流萤绕着马车飞舞。
回到溪花村,已值深夜。
水笙侧身缩在马车上熟睡,周围的动静并未惊扰他。
赵弛打开门,门后的小狼如同闪电蹿出。
它正要往水笙怀里拱,却被赵弛拨开。
“他累了,让他安静睡一觉。”
狼犬依依不舍地蹲回台阶,大尾巴使劲摇摆。
赵弛小心把水笙打横抱回房里,接着卸货。他让小狼守着人,再将马车还给村民。
夜色浓郁,赵弛熬了点稀粥,烧热水。
他草草喝了两碗粥,冲完凉,打来半盆热水,兑入井水。
待水温合适,安静地送进屋内。
水笙睡颜安静,一时半刻不醒。
赵弛拿起干净的棉巾打湿,替水笙擦拭脸庞,脖颈,手脚,连着衣服笼罩下的肌肤也粗略擦了一遍。
夏日汗多,又在外头赶了一天路,汗渍黏着身子睡不舒服。
赵弛这样想着,收敛目光,从柜中取出宽松单薄的小衣。
他神色平稳,替水笙换好后,面上看似波澜不惊,脖颈后却红了一块。
方才冲过凉的身躯,又撩了火一般沸腾起来。
*
天蒙蒙亮,水笙一夜酣睡,好不惬意。
他摸到身侧的男人,平日这个时辰对方已经起了。
眼下彼此依偎而眠,不由浅笑,胳膊一伸,轻轻环上对方健腰。
甫一触碰,却跟抹了把火似地,水笙情急,作势推动,却被反扣手腕,挣动不得。
很快,他脸红了,催促声细如猫叫。
“赵弛,赵弛……”
说着,想要并起膝盖,却没有力气。
男人阳刚血气,雄姿勃发。
水笙两条腿都是烫的,只会无措的蜷缩脚趾,脖子上全是对方炙热的鼻息。
小狼在院子长嚎,赵弛喷出一口粗热气息,猛然睁眼。
他目光赤红,身躯如同已经发出的弓弦。
待看清眼前一切,目光从水笙涨红的脸庞,转到脏了的衣摆,默然无言。
方才他陷入梦中,竟有那满院子的花丛,还有摇摇摆摆的秋千。
如昨日看到的画册,秋千上,他抱着一人。
刚睁眼,怀里那人的脸瞬间与水笙的眉眼融合。
纵使有心回避,事已至此,赵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喜欢水笙。
第42章
灰蒙蒙的晨光洒入窗户,靠近的两具身体都蒸出了汗。
赵驰体温炙热,火炉一样烤着怀里的少年。
他此刻窘迫,进退两难。臂弯肌肉隆起,僵硬地撑在水笙身上,脸色又黑又红。
水笙扭过脸,面容红得剔透,嗫嚅着,结结巴巴地开口:“要,要帮忙么……”
软绵绵的手心准备往前捉去,赵驰“嗬”一声,压抑地倒吸一口气,立马翻身而坐,唯恐又借着梦做出点什么。
他动作疾快,就像猛然抽出来似的。
水笙:“……”
禁不住抿唇,溢出“嗯”的哼哼,不敢抬眸,又觉腿侧的肉磨得更热了。
“赵驰……”
赵驰见他满眼依赖,只要点头,便可顺了心意。
半晌后,赵驰背着身,似有动摇,目光闪烁。
他仰头,用力闭起眼睛。
再睁开,神色勉强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不敢转回身,沙着声道:“你先换身衣裳,我出去片刻。”
待房门掩上,水笙支着胳膊肘发呆。
小狼钻进屋内,大脑袋拱到他手心蹭了蹭。
“赵驰为什么不要我帮呢?”
水笙翻了个身,上次对方帮他,分明很舒服的。
等他换了身衣裳,洗漱干净,瞥见赵驰从澡房出来。已经冲完了凉,却未找他,而是一头栽进灶间,很快把早饭备好。
早上开了面摊,赵驰在外头忙活,水笙留在屋内誊抄。
日头渐渐升起,对方给他送来一碗赤豆莲子甜汤,很快就出去了。
没有客人时,赵驰就坐在石块上,今天似乎格外沉默。
午前,赵驰送他去学堂。
到大门外,将书囊和水囊交给他,还递了一个蓝色布囊。布囊挂在书囊上,里面装着洗干净的莲子和青枣。
“先进去,下了学来接你。”
水笙打量空荡荡的腰侧,再看书囊上的小布囊,点点头。
目送赵驰离开后,他一脸纳闷地站着不动,心里无端闷闷,被什么堵着。
李文秀散漫出来,困倦地打着呵欠。看他抱着书囊呆呆站定,笑问:“想什么呢。”
水笙打起精神,尽管有些疑惑,却未道出嘴边,打算自己想明白。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先生,书斋老板托我转交给你的信。”
李文秀接到手上:“如何,可有为难你?”
水笙摇头:“老板考了我两道题目,很快过了,没说太多,就是话里问过几次先生。”
且问的多为饮食起居,还问心情如何。
他欲言又止,不知怎么回应。
李文秀呵呵一笑,散漫着,声音有点冷:“下次再问起,就说不知道。”
水笙“哦”一声。
李文秀:“别干站着,快进去吧。”
水笙:“嗯~”
到下学时间,落着雨,屋檐下细雨交织如帘,淅淅沥沥。
隔着蒙蒙的水汽,水笙才下台阶,便看到已经等在门外接他的男人。
赵驰撑着伞走近,接走书囊水囊:“来,当心别淋着。”
水笙两手空空,心里想着事,走得慢了。
赵驰等他,并不催促,又或也有心事。
田里的作物将熟,谷浪滚滚,气味涌入口鼻。
途中,水笙深深吸了口气,已从早上的局促害羞缓过来。
时值此刻,总算想清楚,今天的异样从何而来。
赵驰对他依旧照顾有加,却又有和往时不同,始终隔了层距离。
譬如,装着枣子的小布囊不挂他腰上了,走路不牵着他,到学堂大门,分别前,也没有揉他的脑袋。
他好多疑惑想问,忽听男人低沉开口:“绕过来,此地有水坑。”
水笙下意识扶上赵弛小臂,跟着绕过去。
赵弛牵着他过了泥潭,手背青筋骤然鼓起,继而自然地松开了手。
水笙细细观察,唇一抿,皱着眉头,安安静静地不吭声了。
回到老屋,时辰尚早。
院子的石板还湿着,些许泥物污残留,后院落着竹筐。
接水笙回来后,赵弛头也不回地往后院钻去。
水笙呐呐,好不郁闷。
他清扫院子时,寻机问话,赵驰背着他干活,有问有答。
没多久,便知对方送他去学堂后就关了面摊。
午前天色阴沉,不久就下了雨。
这季节毒蛇频频出没,尤其在下雨的时候。赵驰沿着田边河岸,及附近一带的山搜寻,捕杀四五条毒蛇。
水笙有心帮忙,赵弛处理着毒蛇,道:“上次的酒用完了,去村尾的花家多打两壶拿回来。”
等秋天再进两趟山,便往沂州去一趟。
这些日子,赵弛打算午后关摊,专门捕蛇,或别的野物。
水笙“嗯”一声,将满肚子疑问咽了回去。
对方忙着干活,他不能添乱。
*
水笙拿上钱袋,带着小狼来到村尾。
跟花家的人打酒时,默默抬眼,正在打酒的女子颇为眼熟。
花四娘把酒递给他:“有些重。”
水笙连忙抱过,尚能拎得动两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