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英回身看向卿云,“怎么,还想要吗?”
卿云扭头,哑声道:“去死。”
秦少英过去,在他面上亲了一下,“死了,昨儿晚上你杀了好些秦家子弟,真是厉害。”
卿云抓起枕头便往他脸上砸。
秦少英是无所谓卿云打他的,本便恨他恨得要死,不打他难道还要亲他吗?
卿云打完,秦少英便箍着他的脸又亲了下去。
到出驿站,换马车,秦少英便毫无顾忌,径直也入车内,同卿云共坐马车,卿云心下生出几分惊疑,他一向以为皇帝对四周把控得极为严密,到底何时被钻了空子?
“想什么呢?”
秦少英靠在马车车壁上,懒懒道:“为了同你偷情,我可是费了大劲了,你在我面前就不能不想别的男人?”
“笑话,”卿云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在我这儿,便是半个死人。”
秦少英嗤笑一声,“嗯,哪哪都死了,就那是活的,能把你干得欲死。”
卿云面色微红,随即也冷笑一声,“那也不是你的本事,便是太监也能让我欲死。”
秦少英拱了下手,示意认输,手里刀把推了下窗户,“马上便要见到太监的弟弟了,不知他是否也有这个福气?”
第133章
马车停在京郊小院,卿云推开车窗,又是一重震惊,苏兰贞竟就住在先前尺素的那间院子里!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秦少英抱着刀,靠在车壁上,“万一你这小妖精突然发骚,他腿都断了,满足不了你,把他这破屋子给水淹了,该如何是好?”
卿云冷冷道:“你放心,他的腿断了,我的腿还没断,我若真要他,有的是法子。”
秦少英勾唇一笑,“去吧,我替你们把风。”
卿云推开车门下车,未叫任何人跟随,轻叩了叩门,很快便有人来开门,却也是个熟人,正是张平远。
“云公公!”
张平远极为诧异,想不通为何这位大宦会忽然现身,卿云身穿常服,不过寻常打扮,倒像是个访友的世家公子,他忽然福至心灵,“您是来看道真的吗?”
卿云淡淡道:“你折子上写他在漕渠受了伤,我替皇上来瞧瞧他伤势如何。”
张平远立即侧身让他进内,“微臣代道真多谢皇上体恤关怀,幸得皇上恩德庇佑,道真只左腿伤得重些,不过大夫说应当是能恢复好的。”
卿云径直向着主屋走去,张平远见他如此熟门熟路,心说难道云公公来过道真这儿?
因卿云走得太快,张平远没跟上,都未来得及说一声,卿云便直接推开了门。
门内一股浓郁的药味,小案上药炉滚滚,烟气袅袅,苏兰贞只着内衫素衣正侧坐在榻上,手中还拿着一卷公文,见卿云这般闯入,神色之中也未见惊异,只目光轻轻向卿云投去。
卿云见他面色苍白,神色憔悴,同平日那冰雪模样不同,倒显得气势弱了几分,心中更是想起长龄,眼不自觉便红了。
苏兰贞神色一怔,却见卿云几步走到他跟前,先瞥了一眼他受伤定骨的左腿,目光才又慢慢移向他的脸,眼中竟是啜然欲泣。
苏兰贞脸微微一偏,对后头的张平远道:“麻烦张兄先出去一下,替我把门带上。”
张平远立即退了出去关上门。
“你是堂堂工部侍郎,工部的人如今也收归你管,”卿云开口,嗓音沙哑低沉,“为何还要亲自去漕渠勘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苏兰贞已久未曾同卿云这般说话,他定了定心,公事公办道:“京中暴雨,漕渠那情况到底是好是坏,旁人去瞧,下官放不下心。”
“漕渠是好是坏又如何!难道还比得上你的命!”
卿云看向他的伤腿,长龄伤得也是这条腿……这世间为何会有这般巧的事?
卿云抬手在他伤腿上方虚虚掠过,又回头看向苏兰贞,眼中满是担忧水色,“大夫如何说?真能治得好吗?你别骗我。”
苏兰贞手攥了下手中公文,仍是平缓道:“能的。”
卿云低垂下脸,眼中竟簌簌落泪,这一瞬,他忽然理解了为何长龄当初会对他那般好……他也只有这一个了,只活这一个,别再叫他出事了。
泪水打在伤腿素纱上,溅出朵朵水花,苏兰贞一言不发,单只看着卿云对着他那条伤腿垂面落泪,泪水太多了,从他素白面颊上滴滴滑落,坠在他尖尖的下巴上,他瞧着实在不像个城府深沉的内宦,而只是个伤心的人。
他为何会为他伤心呢?
苏兰贞手向后撑了撑,从枕下拿了帕子递过去,卿云心中生气,气他不爱惜自己,扭头不理。
过了片刻,卿云听得一声轻叹,下巴泪珠便被轻柔拭去,他这才扭过脸看向苏兰贞,苏兰贞神色如常,因腿脚受伤,不便挪动,帮卿云拭泪都拭得很吃力。
卿云心下万千思绪涌动,看着苏兰贞此刻苍白病弱,同长龄气质更有几分相似的侧脸,忽地抬手搂住了他的腰,一下扑入他的怀中。
苏兰贞身体微僵,手里捏着那沾了泪的帕子定在半空。
卿云不管,他早已想通,只管任性到底,当下要如何便如何,将脸靠在苏兰贞胸膛前尽情抒发自己对长龄的思念,“我原不想再见你了,偏你要受伤……”伤得还是同长龄一模一样的腿,“你知不知道,我听闻你下落不明,我的心慌得都快从里头跳出来……你怎么那么狠心……”
卿云一面说一面眼中滴滴渗泪,“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便是炸了那漕渠,也缓不了我的伤心,”卿云忽然又放开他,抬起脸看向苏兰贞,苏兰贞睫毛低垂,也不知是被卿云的反复无常给搞糊涂了,还是被他这番话给吓着了,卿云却是不管,只道:“我不许你再出事,你若再不爱惜自己,我宁愿找个地方将你锁起来藏一辈子。”
卿云说着,手掌抬起,手背轻轻滑过苏兰贞失血的面庞,他在看长龄,看死去的长龄,看活着的长龄留在人间的一缕魂,他才不管苏兰贞是不是长龄的弟弟,他便是这般人,只能先顾自己,再顾旁人。
手掌被倏然握住,苏兰贞轻轻拿开了卿云的手,抬眸看向卿云,神色清明,“云公公,我们好似并不相熟。”
“那又如何?”卿云微微抬了抬下巴,他眼中还水盈盈的,“我是三品,你能奈我何?”
苏兰贞自然有千百种应对的法子,可他看着卿云那双眼睛,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又垂下眼睫,似乎是叹气了,也似乎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
卿云才不管他,“快坐好,若这腿废了,我杀了你。”
苏兰贞抬眸看了一眼卿云,神色中颇有几分无奈,他是从地方最低等的官吏做起,在地方上不知斗倒了多少同僚,他的手段说出来,恐怕都会吓面前这个大宦一跳,只面对这任性得还带了几分稚气的大宦,却不知到底该如何应对。
卿云起身看了一眼药炉子,手方要去伸,便听苏兰贞道:“别碰。”
卿云扭头瞪他,苏兰贞对这眼神竟极为熟悉,只缓声道:“烫。”
“我有那么傻吗?”卿云拿起一旁的帕子,掀开这药炉,“这是什么?你要喝吗?”
“热膏药。”
卿云瞥了一眼苏兰贞的伤腿,“城里能有什么好大夫,我叫御医来替你重新瞧一瞧,”他眼先瞪了,“你敢说僭越,我立即赏你两耳光!”
苏兰贞轻吸了口气,“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自称下官,下官下官的,听着生疏,我不爱听,”卿云看着苏兰贞的脸,“你兴许想不通,也不必想通,总之你这条伤腿归我了,若是治不好……”
“……便杀了我?”苏兰贞接道。
卿云道:“对!若是治不好,我杀了你!”
苏兰贞心说他只听过对大夫发狠的,对他这病人发狠的,还真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