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接过,“行。”
瞧袁牧性子好,不似外表看着凶,李冬那点拘束消失不见,一双黑溜溜大眼睛盯着刚搬来没几天的大高个,心底的好奇咕噜咕噜冒出来,朝他问这问那。
袁牧有个小侄儿,对待小孩有耐心,一一回答,不时问李冬几句小罗湾村里的情况,他们才搬来这边,整日里忙着,没空结交邻里邻居,对村子更是不了解。
一来一回,李冬将自家也抖落出来,是和他们租的院子隔了两拢田那户人家的孩子。
摘满一背篓叶子,袁牧道:“冬冬,下来吧,不用摘了。”
李冬从树干上滑下一半,就要往地上跳,有一个半他高,袁牧忙阻止,一只手臂搂他胳肢窝给抱下来。
李冬还在那嚷嚷,“我能跳下来!比这高的我都能跳!”
“……”
袁牧在前走,李冬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摘叶子也不难嘛,我能摘,你们那么忙,这事儿交给我办吧,我天天给你们摘,一天只收你们……两文钱。”
李冬比出两根手指。
袁牧低头,瞅着到他腰高的小屁孩,真是鬼精鬼精的。
他不禁琢磨,现在有他在,家里的事还忙活得过来,大后天他回去春耕,景清一个人做豆腐卖豆腐太辛苦了,能少干就少干,摘叶子这个事……袁牧盯着李冬瞧。
李冬瘪嘴,收回一根手指,“那……收你一文钱总行了吧,不能再少了。”
“成,给你两文,你得每天摘一背篓这样的叶子送到我家。”袁牧还不至于欺负个小屁孩,两文钱就一块嫩豆腐的价,省出摘叶子的时间,景清能多练字,多休息。
“一言为定,咱们拉勾!”李冬跳起来。
袁牧伸出小拇指和他勾了一下,忍俊不禁。
李冬道:“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
“行,我不说。”袁牧道,等还没这小屁孩天天背一背篓叶子上他家门,还能有啥秘密。
一路往回走,临到岔路袁牧和李冬分开。
回到家,袁牧别开围上来的两条狗,放轻步子去看赵景清,他还在练字,坐姿端正如面对先生的幼童,眉眼低垂,手握毛笔,认真极了。
袁牧看了会儿,又轻手轻脚离开,将摘回来的叶子泡水里洗两遍,倒进竹筛里沥水晾干。
忙活完,袁牧这才进屋,边说边在桌前坐下,“我看看写咋样了?”
赵景清抬头,放下毛笔,将写满字的纸推到袁牧身前,不太好意思道:“写得不好。”
纸上的字一笔一划,写得大,软趴趴的没笔锋,还有涂改的污墨。
“不错,你这才学多久,半个月都没有,能记下恁多字很厉害了。”袁牧看完一张,翻第二张,瞧见最下面两排的字,嘴角上扬,“咋还写我名字?”
“……”赵景清别开眼,听见袁牧的笑声又看回来,忍不住一本正经道,“你是我丈夫,你的名字我得先会认会写。”
袁牧微怔,心里暖洋洋胀鼓鼓的,是止不住的开心。
放下写满字的纸张,袁牧探身,迅速在景清唇边轻碰,一触即离。
赵景清:“……袁大壮!”
同房时这般就算了,咋青天白日还这样,赵景清面色胀红,又羞又恼,还好这就他们两人,要是被人瞧见可咋办?
袁牧的脸皮随着开荤的时间日益增厚,在景清的目光中,将写有他名字的那张纸挑出来,叠在一起,“我得把这张收起来。”
赵景清:“……”
他一时竟不知该先讨伐袁牧亲他,还是毁灭他写的丑字。
袁牧忽然道:“景清,我给你找了个小长工。”
长工,还是小长工?赵景清思绪顿时被带走,“啥?”
袁牧将摘叶子发生的事同景清说明。
赵景清感叹,“这孩子精。”
“谁说不是呢。”袁牧无奈失笑,“我还担心他自个跑山里玩,想着一起摘叶子看着点,没成想他是盯上我,奔着赚钱来。”
赵景清忍不住直乐,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你说他是离咱们最近那户的孩子,明儿关门回来,去他家拜访一下,邻里邻居的,搬来那么些天还没串过门。”
袁牧张嘴,赵景清立即道:“不说你和你小兄弟的秘密。”
“……”袁牧不乐意,“啥小兄弟。”
次日豆腐做好,赵景清特意先留了两块在家,才驾驴车进镇里。
早上驾驴车的是赵景清,袁牧坐在他身旁,帮忙看着,必要时提点两句。
有铺子就是好,不怕风吹日晒雨淋。
卸下豆腐框,驴车栓在铺子旁的角落,不用特意跑一趟去寄存驴车。
客人来来往往,豆腐一框框减少,卖完关门。
回小罗湾,依然是赵景清驾驴车,不过驾两次,他便已熟练,驴车哒哒跑,遇见土包水坑还能避开。
袁牧瞧着不是一般欣慰,景清就是棒。
回家分工各干各,吃完午饭,赵景清和袁牧没先回屋午歇,而是提上豆腐去拜访李家。
李家土屋茅草顶,收拾得干净齐整。
李冬在院里玩石子,余光瞥见两个身影,猛地定睛瞧过来,看见袁牧跟看见鬼似的,直接愣在原地。他来干啥,不会是告状吧?
厨房里走出一个夫郎,正甩着手上的水,瞧见院门口的陌生人,“你们找谁?”
“我们是那边新搬来的,前些日子忙,今儿得空了来串门熟悉熟悉,”赵景清自报家门,“我姓赵,赵景清,这是我丈夫,袁牧。”
“进来坐,”夫郎笑着招待,请赵景清和袁牧进屋,“我叫徐立秋,这是我家狗儿。”
徐立秋转身朝李冬招手,“狗儿过来喊人。”
袁牧嘴角微微抽搐,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李冬不情不愿走过来,“赵阿叔,袁叔。”
赵景清送上豆腐,徐立秋不要,推拒一番后收下,坐着说了会儿话,赵景清和袁牧起身离开。
李冬这才松了口气,没提他摘叶子换钱的事。
回家午歇,而后教赵景清识字练字,袁牧出门摘叶子。
才走到岔路口,李冬就冒出头来,跟上袁牧。
袁牧:“狗儿。”
李冬:“……”哼。
太阳落山前,徐立秋上门,提了一篮子菜来,多是山上的鲜货,笋子、香椿之类。
一来一回,两家也算走动起来。
次日,袁牧将摘叶子的事交给李冬,袁牧在院里劈柴,做豆腐烧柴快,有备无患。
两天转眼便过,明儿就得回去春耕,一想到好些天要见不着人,袁牧心里便堵得慌,搂着景清黏糊不已,闹出火来又泻火。
整个院里就住他们两人,袁牧没有顾及,使劲折腾,逼得人哭出声来。
到底理智占上风,袁牧闹了两次便停下。
第二天分别,袁牧可谓是依依不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咋了。
赵景清实在没眼看,失笑催促,“快回去吧,也就这十天半月的,我抽空回去看你。”
袁牧直摇头,“别来回跑,太辛苦了,有空我来看你。”
送走袁牧,关上院门,赵景清转身忙活开,打水泡豆子,洗豆腐框,而后回屋午歇。
躺上床,赵景清闭上眼习惯性往后靠,背却落了空。
袁牧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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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赵景清微怔, 抱着被子闭上眼,虽是累了,但迷迷糊糊好一会儿才睡过去。
一个时辰午歇时间过, 赵景清醒来, 洗漱完将《三字经》拿出来, 自己坐在桌边将前面学的读一遍,又润笔练字。
没人坐旁边看, 也没人厚脸皮招惹他。
四周寂静无声。
“汪!汪汪汪!”
狗吠声打破寂静,是自家大毛二毛在叫,赵景清忙放下了毛笔,起身大步走出堂屋,听见院门被敲响, 他喝停狗子, 开口询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