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匆匆赶回家乡,一边忙着照顾爷爷,一边联系着家里的亲戚朋友。
爷爷清醒后就不愿住院,只得又带着会乡下静养。
在那一段的日子里,林旭的记忆都是清晨窗外浓郁的绿和白色的水雾,院子里鞋子踩着石板发出嗒嗒的响声,洗漱完水盆洒在院外的小路的沙沙的声音。
清凉的夏风穿堂而过,打盹的家狗懒懒地窝在角落摇动着尾巴,院里的母jī大摇大摆走着,后面跟着一列圆溜溜的小huángjī。
林旭就陪着爷爷一起在院子里望云卷云舒,看树影婆娑,听蝉声阵阵。
爷爷年纪大后,口齿不清,林旭再也听不懂爷爷说些什么,但无论爷爷发出什么音调,他都会乖乖地应着。
爷爷的声音是老年人特有的混沌和沙哑,他总是听着听着就犯困,靠在椅子上,满眼都是夏季苍郁的绿。
那绿色像是透亮的墨,晶莹得要渗透出来。
林旭常会一个人绕着乡里的田走一遍,在烈阳下走得汗水涔涔,实在累了就坐下了看别人田里的水牛慢悠悠地嚼糙。
时间在这里似乎被放慢了,每一刻都很长很长。
这个世界,安静得不可思议。没有小车的后排管,没有店铺的音响声,更没有上下课的铃声……也没有杨峰锐。
林旭的心qíng从未如此平静,被风轻轻抚摸着,眯着眼去看最远的群山,放任自己的想念离开自己的身体,飘在空中,飞向远方。
曾经他觉得思念是酸甜的,酸涩得像杏子,甜腻得像蜜糖;后来他觉得思念是苦涩的,像是刀子凌迟肌ròu,像是铁链撕裂骨骼,一寸寸磨向死亡;现在,这思念苦涩却带着轻微的甘甜,苦是他一个人的苦,甜是他一个人的甜,和另一个人再没关系。
回家时,晚饭已经上桌了。
每次回家乡,兄弟三人照例都是一人一个jī蛋,家里母jī当日下的,口感绵软,蛋香浓郁。
夜里林旭托着爷爷上chuáng睡觉,爷爷突然抓着他的手摇了摇,林旭疑惑地停住,看着爷爷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前的口袋里抓着一个jī蛋放入了他的手里。爷爷又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林旭还是什么都没听懂。
林旭愣愣看着眼前的jī蛋。
幼时弟弟贪嘴,总是把他那一只jī蛋抢了吃了,他只能一个人偷偷难受,爷爷发现后,就总留下自己的jī蛋,偷偷地塞给他。
林旭低着头,“爷爷,你一定会好的。”
他曾听父母讨论过爷爷的病qíng,大限将至,只求最后一段日子的安康了。手中的jī蛋小巧圆润,残留着老人手掌的温度。
时间是如此无qíng,他们还年幼不知世事,老者就已经一脚踏入泥土。
他还能大言不惭地说他对未来很迷茫,老者就已经没有了未来。那些老者多年的故事、qíng感、记忆都会沉入泥土,再无人知晓。
那些撕心裂肺、那些泣涕涟涟、那些曾经岁月里如天一般的大事都将化作云烟,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爷爷睡前用手摸了摸自家孙子的脑袋,手掌的皮肤如同gān枯了的桔子皮,粗糙而又gān燥。
林旭只能紧紧抓住爷爷的手。
爷爷,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人一生中到底要追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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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峰锐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天没回家了,手机欠费停机,关机前全都是母亲打来的未接电话和短信。
醒来时头痛得厉害,网吧里昏暗的灯光把所有人的脸都笼罩成魑魅魍魉,闪烁着屏幕莹莹的光。
键盘前是散落的烟头,浓烈的烟味还未散去。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从后面递来了一个盒装泡面,杨峰锐头也没回就接了。
那人低声说了几句,“今晚七点,后面的便利店。”
杨峰锐低低应了一声,饿得头晕眼花地抓着泡面去找热水,一起身便发出吃痛声,才想起三天前自己腰部在混斗中被手肘顶过几下,身上一片皆是青紫。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这些人搭上的线,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和他们混做了一团,但这些他都很熟悉,这就是他曾经的生活。
就像是偏离轨道的列车被扭正了,那个傻瓜从未出现过在他的生活中,他依旧是他,林旭依旧是林旭,他们从未相遇。
这就是他的生活。
回到最初的模样,没有林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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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的暑假飞逝,林旭从另一个世界被拽回了原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