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bào雨浇泼,闷雷不断,阮君烈面色灰败,心跳变缓,差点没挺过去。医护人员将他抢救过来,监护几日。这一日,他感觉到明显的舒适,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彤生与医院jiāo涉,把他送回屋里。
周秉正姗姗迟来,递上名片。
阮君烈立刻请他进来,聊了一会。
周秉正将礼品放在门口,进屋,向阮君烈问好。
阮君烈指着椅子,说:“坐下吧。”
周秉正坐下,解释迟来的理由,说了一堆祝福的话。
阮君烈抬起一只手,微微动两下,表示明白。
阮君烈说:“你父亲同你说过吧?”
周秉正颔首:“说了。”
阮君烈满意地点头:“你父亲对他有点小小的恩qíng,他是个重qíng的人。你可以和他jiāo个朋友。”
周秉正应承着,面上浮出一丝紧张。
阮君烈叹息一声,感慨道:“你长这么大,还没有回去家乡。天天讲共党的事qíng,你一个真正的共党都没有见过,必须见一见,否则你什么都不懂。我们跟中共的关系深厚,超出你的想象。”
周秉正温顺地点头:“伯父说得是。”
阮君烈拍拍chuáng沿,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说道:“国民革命的口号是陈独秀提出来的,你知道吗?你父亲jiāo过很多共党朋友,他有没有告诉你?”
周秉正露出纠结的表qíng,坐在chuáng沿。
阮君烈叹息道:“你不明白的事qíng很多。我第一次发觉蒋公不是圣人,失策良多,感觉日月倒转,经脉逆行。回头想想,国事艰难,你总要自己多考虑。”
周秉正在旁边听着。
阮君烈说:“第一次清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使一人落网,杀掉三十万人,后来跟中共谈判就变得困难,关系恶化,时不时打仗。每一次清党,彼此关系都会更糟一点,直到内战爆发。”
周秉正锁着眉头,yù言又止。
感觉到他的隐忧,阮君烈说:“你当然不能同他们随便哪个人接触,但是叶宾卿可以。见到他,你会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不会觉得他可怕。天长日久,你甚至会发现,他比你见过的许多党众还要好……”
周秉正又露出纠结的表qíng。
阮君烈说:“没有人会告诉你,只能靠自己长见识。认识叶宾卿是你重新看世界的第一步。”
周秉正点头:“是。”
阮君烈说:“政见不同,但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最最靠得住的人。我的葬礼他一定会来。你会见到他的。”
阮君烈继续说:“在中共里面,叶宾卿也是出众的人才。他击败过我,也就是说,你周围几乎没有他的对手。你很难与他媲美,萤火难与皓月争辉,不要试图表现自己,很容易露出短浅而不自知。”
周秉正的qíng绪低落下来。
阮君烈察觉到,摆一下手,说:“他也有短处,人无完人。”
周秉正好奇道:“他有什么短处?”
阮君烈望着病房的文竹,看了好一会,感慨道:“他的同qíng心太qiáng了,想用自己填满世间的高低不平。世间多是庸庸碌碌之徒,他不惜用自己去抬举他们,不见得能把这些人变高贵。愚痴懵懂的人怎么配与他平起平坐?甚至到他头上?”
阮君烈笑了一声:“也只有他会这样想。”
阮君烈沉吟道:“财货产生无数罪行,他们想看住它。财货有限,均贫富之后,所有人都不能满足。不允许财货流通,满足人yù是不成的。叶宾卿对贫弱之人抱有好意,大部分名利之徒都不会有。世人憧憬的是荣华富贵,多愿意慷他人之慨,不乐意付出。你只能用利禄趋使他们,管制他们,万万不能让目光短浅的庸人随便上头。”
周秉正在旁边看着他。
阮君烈扭过头,说:“经验之谈,你姑且听听。我要死了,没有什么不能说。”
阮君烈说:“历史上,我们发展最好的时期是与共党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剥离之后,一盘散沙再也没有聚起来。和中共的关系你可以自己做主,亲眼看看再说。不管什么人,他们怎么讲,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跟叶宾卿搞好关系绝对不是坏事,他不至于把你怎么样,但是自己人很难说!保不准他们哪天利yù熏心,随手把你卖给美军或者日军,一点也没有思想负担!转身就跑!这种事发生过好多次,不能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