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匾的下落始终没有眉目,周闻也不想qiáng求。他腿伤以后,上面给的任务也都不重,无非是些教导jiāo接的事务,再往后便真的要退居二线了。
两天以后,理清了诸事,准备离开杭州。
临行前有了些时间,想去找丁冕道个别,却没问过住址。于是百无聊赖的在城内瞎逛,鬼使神差又进了那家面馆。
面馆的小二依旧热qíng,把他请到了老座位上,问他吃点什么。周闻看着牌子想了想,要了碗茄丁面。
座位还没满,后厨的动作却比上回慢了许多,等到面上桌的时候,周闻的肚子已经饿得实在。
小二放下面,又殷勤的端来碟子带壳的煮花生,笑着道歉:“这位爷久等,刚刚火烧得不够旺,耽搁了点时间,您海涵!”说完又小声补充道:“新下的花生,是小店送的,慢用!”
周闻暗自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吃完面,开始剥花生。等花生也吃完,午间的高峰已经过了。他又要了一碟子煮花生外带,一起结了帐。小二不紧不慢的用油纸卷成斗形,塞好花生递给他。
周闻揣了油纸包,刚出了店门,就有个人影嗖的迎上来--不是丁冕还会是谁?怀里抱着个小包裹,直比刚见时还黑了一圈,见了周闻咧嘴嘿嘿一笑,腻了过去。
周闻一抬眼,装作吃惊的样子,问道:“站了多久才晒的那么很?”
“还不是你吃碗面吃那么久。”丁冕也不在意,黑亮的皮肤衬的一嘴牙白闪闪的。
“不是你关照那小二拖住我的么,你的地头儿,为什么不直接进去?”
“我不想让熟人知道,就悄么声的走。”
“走?去哪?”
“你去哪我就跟去哪,要么你现在就带我去给舅舅和小起哥哥上坟。”
周闻不答,抬腿就走。丁冕笑嘻嘻的,小碎步跟上来,眼睛殷切的冲着他眨啊眨的。周闻瞟了他一眼,说:“都那么大了,你有脚有腿自己不会去?”
“我没钱。”
“我把翁老师留的钱都给你。”
“我还没出过远门,不够胆。”
“人做什么都有第一次。”
“世道那么乱,我被人骗了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
“gān嘛那么无qíng……”丁冕停了脚步,落寞的站在原地,小声嘟囔:“人家为了赶上你,回家收拾东西,连饭都没吃……况且,一个人出那么远门多无聊。”
最后一句似乎是让周闻动了心,在一丈远的地方也驻了足,停半刻却没做任何表示,一转身进了旁边旅社。
耍赖无望,丁冕沮丧的就地蹲了下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不多会儿,周闻拎了两只皮箱,又从旅社里面走了出来,往街边一放,瞥向丁冕。
丁冕还蹲在地上,嘟着嘴动也不动,活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周闻咳了声,“喂!”
“我不叫喂。”翁勉只晃了下屁股,两手垂在地上。
“我腿伤过,你愿不愿意帮我搬下行李?”
“啊!”丁冕瞪着眼睛,反应还算伶俐,立刻就扑上去抱着皮箱飞也似的往前冲。“你终于改主意啦?”
周闻苦笑一下,拉他停住,塞给他那包卤花生和两只青团,拎着另外一只皮箱,走在前面,“往保定去一路上qíng况复杂,你落得个山匪也就罢了,要被拉去做了伪军,我还真怕没法跟翁老师jiāo代。”
“嘁。”丁冕吐吐舌头,只觉得怀里的冷食小吃也都带着暖暖的气息,得意的哼起小调跟了上去。
周闻先是带着丁冕先到了上海,头天就独自外出,找到接头的人,告了两仨月的假,又弄了前往北方一路需要的文件。
制作证件的时候,丁冕死活不肯用自己的名字,周闻无奈,依了他的xing子,随母姓把姓名改成了“翁勉”。
除此之外,这个翁勉果然不曾过问周闻一件事,连行程也从不多嘴。
还没入秋,他们先到了翁之运在武昌的住处。
老公寓门前,看门的还是那个戴着眼镜,喜欢看报纸的老者。
周闻又整理了一遍翁之运的遗物,拣了值得纪念又好携带的,装在翁勉的行李里。他们在公寓住了一夜,又在乡下找了处不起眼的农舍住下,以作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