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砂青花碗_作者:腐乳白菜(88)

  晋子撇撇嘴做了个鬼脸,这让他更加脸红,奉若珍宝般捧起碗,赶紧换了个话题:“嗯……晋子哥,咱们这是到了哪儿了?”

  “咱们现在在宜都,记得么,坐船的时候还路过呢。”

  “啊?那我们岂不又退回去了?”

  “是啊,倒是离你们落难的地方不远,亏好那天我折回来,正看见你们跳江逃生,立刻就赶去通知少爷他们,走小路去了江对岸,怎么都找不见你们。二少爷都急死了,对我可是好一顿骂呢。谁知你们乘了车奔南走了,幸而周先生在周围留了好些个暗号,翁先生一眼就识得,我们才能找到你们。”

  钟来寿低下头,无意识的搅动碗里的饭。“又是我连累你们……啊对,周大哥的腿没事么?他伤着腿怎么还能去做暗号……”

  晋子倒是知无不答:“二少爷说他伤了腿骨,带起了旧伤,就是硬养养倒也无碍,就是不能再跟人打了。啧啧,那会儿你是没有看到,周先生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真没想到旋风腿耍起来,好厉害呢,青帮那几个人都不敢近瞧。唉,真是可惜了……”

  不知有什么在心里翻江倒海的冲撞着,钟来寿一阵难过,没再问什么,默默的埋头吃粥。

  晋子倒也配合,不问便不说话,看着他把粥吃完,把东西收拾好,便也走了。

  一会儿晋子又进来,喂他吃了药,他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醒时,已经到了傍晚,窗帘拉开,卢约理正脱了外套,往老旧的衣柜里挂。夕阳的光打进屋内,人和家具都镀了蹭金huáng,有种说不出的静谧。

  他转过头,见钟来寿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笑了笑。走过去坐在chuáng边,双手撑着身体,把头固定在枕头中央,俯身在额上烙下个吻。

  “嗓子也好些了么?”

  钟来寿清了清嗓子,不那么涩了,点点头,勾了个笑给他,又耷下来,平静的看着被面的花纹。

  “想喝水么?”

  钟来寿又勾起同样的微笑,点点头。

  水只喝了半杯,卢约理把瓷杯放回到条案上,没回头,望着墙问:“你怎么,不太高兴吗?”

  钟来寿慌忙摆摆手,“啊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心周大哥……”

  “以前你没说过……”卢约理不易察觉的身形晃了一下攥了攥拳,又坐回到chuáng边,“你原来跟他很熟?”

  钟来寿垂着眼,一面无聊的用手指描绘被面的花纹,一面说:“嗯,我们是街坊啊,当然熟了。他不常出门的,爹身体不好,我出工的时候,周大哥就一直帮我照顾他,有时候也会来教我写字读报。他人很好,所以我们……”

  他一直说,猛然抬眼看见卢约理面色有些白,倏然止住了话,试探似的唤道:“约理……?”

  卢约理转而没事样的笑笑,前言不搭后语说道:“你歇着吧。”又塞了几片药给他,嘱咐他饭前吃下,逃也似的出了屋,撇了他一个人在屋里。

  两人重逢本是个好事,可是因为生病还是怎么的,这一天,钟来寿忽然觉得晕晕的,仿佛有乌云压在头顶,一层又一层的叠在身上,混混沌沌的。有东西总挡在他们两人中间,戳也戳不透,还有东西飘忽在空中,抓也抓不住。

  晚饭又是晋子送来的,钟来寿机械的吃药吃饭,晋子走了便没人再来打扰他。他一个人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们租住的房屋大概离繁华地段还很远,到了夜里除了虫叫的声音,安静的很,连偶尔说话的声音都没有。月亮东升,挂在天心,窗帘依旧敞着,照屋里也是明晃晃的一片。

  周围安静了,醒着没事做,人就容易胡思乱想,钟来寿脑子里逐渐清明起来,把梦里梦外的事儿逐个回忆了一遍。

  黑暗中突然瞪大了眼睛,好似抓住了什么念头,把所有的事串到了一起。猛地掀起被角,就这月光往身上看,果然胯骨上,俨然一串浅浅的印痕蔓延到大腿根。顿时又羞又愧,心里想着要怎么找机会跟约理解释,但好像怎么说都是yù盖弥彰。

  他越想越焦躁,越想越沮丧,抓乱了头发,禁不住狠狠的锤了一下chuáng板,最后索xing披了衣服爬起来踱步,恍恍惚惚的倒水喝。

  竹编的暖壶里,水都还是热的,他捧着瓷杯,站在傍晚时候卢约理站的地方,想起傍晚时候的对话,面对着墙心里头一阵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