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谢橘灯用英语问了一遍。
医生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和同qíng,但她仍然秉承医生的职业道德,了解这位病人并没有家属,选择了告诉谢橘灯真相:“宫颈癌晚期。”
晴天霹雳。
谢橘灯搭乘地铁回去的时候,坐过站了,她浑浑噩噩,不在状态。她觉得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好像就要折断在这里了。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遭受苦难的是我,难道我受的苦还不够多么?”
从前学习那些表示苦难的词语,谢橘灯笃定的是苦尽甘来,并且她感受到这四个字的伟大,只要你抗争下去,好日子总有一天会到身边来。
她看过太多苦难,比如谢怀妈妈,她少年时候家庭遇到不幸,十二岁的时候就肩负起整个家庭的责任,后来嫁人之后qíng况好了些,却又碰到了一个不懂得珍惜她的男人,后来流产,被告知可能以后很难怀孕,再遭遇出轨……都挺过来了不是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谢橘灯开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素盈还在睡觉,她忘记了这点,碰门的声音有些大,心中却没有出现迁歉疚的qíng绪——她的胸中已经被悲伤和绝望充满,容不下剩下的任何感觉。
素盈这时候从卧室出来,看到谢橘灯一副魂都没有的样子,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了?”
谢橘灯默默的掏出来那份检查报告。
素盈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放到了茶几上。
她没看懂,但从谢橘灯的神qíng和医院报告就可以推断出大概qíng况。
她蹲下来,看到谢橘灯眼睛红红的。
“宫颈癌晚期。”谢橘灯哽咽道。
素盈倒吸一口气,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表示同qíng,而是问谢橘灯:“你准备回国治疗还是在这里治疗?”
她实在是太冷静了,qíng绪是会传染的,于是谢橘灯也渐渐的冷静下来。
她开始思考素盈提出的问题。事qíng已经摆到了面前,开始的时候可以用眼泪发泄悲伤,但之后这好像变得无足轻重,不能改变任何事实。
“在这里。”
素盈坐到谢橘灯旁边,夜色笼罩在两人身上,脸庞和神色都看不清楚,只有或深或浅的呼吸声bào露出她们此刻心qíng的不同。
“你确定吗?”素盈反问,“如果治疗……不会后悔吗?”
她隐去了那一句,因为实在太不吉利,如果说话的对象换成其他人,想必这段友谊都要结束了,毕竟大家都喜欢听好话,因为毕竟带着希望。
但素盈学不会抱着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来生活,对她来说,想到最坏的可能,然后着手去应对,那么就不会面临更糟糕的境况了。
这是她能一步一步生存下来的原因,她的底线已经低到只要活着,就很好了的程度。
“回去gān什么?”谢橘灯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这会我一个人承担下来,总比拖着别人一起担惊受怕的好。”
“那你有想过,没有在你最糟糕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他们会后悔,会自责吗?”
素盈这句话如当头棒喝,震醒了谢橘灯。
是啊,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最后的死亡判定书下来,相处的时间就变得捉襟见肘起来,难免生出悔恨之心吧。
可那依旧是以后,悲恸也会是一阵子。一个人死去,身边的人伤心,但生活还是要继续。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他逐渐被遗忘,或者埋葬在记忆深处,而当身边的人也渐渐走出时间,这个人的存在也将从世界抹去。
“先治病吧。”谢橘灯道,“如果治好了,就隐瞒住这件事,治不好,开始时间倒计时,就回去。”
素盈看她下定了决心,也不再规劝。
她有时候会觉得谢橘灯很神奇,她好像很害怕孤独,却又将所有人孤立在她世界之外。尽管看起来这人温和的和世界相处,好像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不讨厌她,但也极少见她主动联系其他人。如果一个人不主动和她周围的人联系,那么她难免被周围遗忘,谢橘灯好像在这种遗忘中活的很好。
然而只是好像,她这样的生存方式看似鲜活,实际上只是汪洋上的孤岛罢了。
那之后谢橘灯开始频繁进出医院,后来直接住院。好在她平日里努力做兼职工作,各种各样的赚钱,现在支撑她一个又一个疗程的走下去,素盈也极尽所能的帮她,毕竟身为室友,又认识这么久,不可能什么作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