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分析很有道理。”我赞赏地说。我虽然不信他说动了北京的老领导为我打招呼之类的大话——事实上我后来一直没有见到他传说中的任何中央老领导,但他分析的中国官场权力新格局的变化确实有些道理。我进一步追问道:“你说过我会很快获释,估计什么时候?”
刘律师肯定地说:“应该就在这几天。”
“你怎么肯定就这几天?”
“因为前天下午检察院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检察院一趟,他们主动提出让我替你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
“哦。这就基本可以确定了。”
“我还打听到市委政法委最近二个月有三次专门研究过你的案件,检察院力主给你定罪,但法院坚持证据不足,双方意见僵持不下,政法委领导只好拍板先取保候审放人。”
我不知道刘律师所说的这些内幕qíng况是真是假,但只要检察院主动提出让律师办理取保候审手续,基本上可以肯定我很快就能获释了。
律师走后,我回到监房,把律师带来的我可能很快被释放消息告诉了大家。我压抑着内心激动的心qíng,特别补充说:“律师都喜欢说大话,没有得到官方的确切消息之前,一切还是未知数。”
第二天上午,我将很快获释的消息完全被证实,并且可以断定看守所已经提前接到了相关通知。
这天第一章“坐排头”刚刚结束,看守所王所长从监房外边的走廊上走过,破天荒地停留我所在监房的铁栅栏前,眼光落在我身上,似乎对我有什么话要说。我识趣地站了起来,走过去对他说:“王所长,昨天律师来看我,说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这几天就有确切的消息来。”
这是我第一次跟看守所所长说话,没想到王所长一开口似乎对我已经很熟悉,他说:“拖了这么久,早该解决了。我几天前已经知道了。你再耐心等几天。另外,不要跟任何人多说什么。”
“明白。谢谢您!”我由衷地感激道。
说完,他就转身走开了。
对这位看守所所长,我是真诚地表示感激之qíng,一方面是因为他不顾检察院的反对,批准我进入特殊监区,享受了较人道的待遇——尽管我内心一直主张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在“非人”的大环境中能享受到“人”的尊严,对此我无疑心怀感激,事实上他担任所长以来,在押人员的待遇普通得到了改善;另一方面,他刚才那番“拖了这么久,早该解决了”的话,无疑给了我极大的理解与安慰,这是一个执法人员对我所受的冤屈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表示的歉意,我一直牢记在心。
两年后,临江官场发生政治地震,临江首富案件作为一起枉法大案被追究,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位在我心目中的好人王所长,因为收受过首富家属40万元贿赂,被判处了12年有期徒刑。这让人不由感叹世事无常,现实中好人坏人有时真的难以分辨。
166、走出看守所
9月23日律师会见之后,我得知自己很快就可以重获自由,虽然律师多数好大喜功,报喜不报忧,这在刘律师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但好在这个消息第二天得到了看守所王所长的证实,可信度自然是很高的。这次律师会见后,我急切地盼望着重获自由的那一刻突然出现。虽然我内心有qiáng烈的期待,但经历无数次满怀希望然后又遭无qíng粉碎的洗礼之后,已经没有了特别的激动,日常生活没有任何改变,每晚照样睡得安宁。
在看守所呆了很长时间之后,我观察到一个现象,如果管教从铁栅栏外面的走廊上叫“某某,收拾一下出来”,那必定是放人;如果是开门叫人出去,那就是承办提审、律师会见、开庭或转移监房。几年观察下来,没有任何一次例外。那几天,每当走廊外面有管教人员走过,我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份期盼,希望从他们口中听到“1814,收拾一下出来”的指令。
到了9月30日,这是全国人大向国内外公开承诺10月1日前解决绝大多数超期羁押问题的最后一天。早上起chuáng后,我心想,如果今天再不放人,可能事qíng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一整天我都有些心绪不宁,但表面上却若无其事。
下午快到下班的时候,邵训导走到我所在监房的铁栅栏门前站定,看着我面无表qíng、淡淡地说:“1814,收拾一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