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尘埃里的,拼命踩别人借以抬高自己,这便是世qíng。
“人家不是故意的,何必纠缠不休。”男人提高声音。
“心疼了?姜淳渊,你还真是博爱啊。”女人较上劲了,用力拍桌子。
郑谷雨脑门冒汗,满大厅的客人都往这边看,不能再吵下去。
“攀舒……”她看攀舒,眼里有息事宁人的暗示。
攀舒明白,轻咬了咬唇,屈膝往地上跪。
“攀舒!”男人在郑谷雨叫出攀舒名字时惊讶地喊,死死看她,攀舒往地上跪,男人冲过来扶她,地上湿漉漉的汤水,脚下打滑,攀舒跪倒,男人也同时跌跪地上。
两人面对面,男人的手抓着攀舒的双臂,像是……在进行……古老的拜堂仪式。
整个大厅一时间极静,没有人说话。
许久,男人颤声问:“小舒,你是小舒吗?”
攀舒沉默,脸上没什么表qíng,低着头,一动不动看着地面。
满地汤碗碎片,汤水流淌,有花满苏堤柳满烟采莼时值艳阳天美誉的纯菜,跌落尘埃后,不过是肮脏的垃圾。
男人颤抖的手抬起攀舒下巴,摘下她厚重的黑框眼镜,拂开她厚重的门帘一般的留海。
光洁的额头,白净的肌肤,幽黑的眼睛如千年寒潭。
“小舒,真的是你。”男人的喉咙哽住了。
“先生,你认识攀舒?”郑谷雨止不住喜悦,看向女人,“小姐,你看这事,要不就这么算了?”
女人满满脸yīn郁,狠盯攀舒一眼,拿起背包,踩着高跟鞋,高昂着头,往大门走,出了酒楼。
郑谷雨松了口气,把攀舒从地上扶起来,顺势带起男人。
“先生,真对不起……”
“不要紧。”男人极快地说,挽着攀舒,“小舒,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攀舒淡淡摇头,说:“先生,这个桌位弄脏了,你还继续用餐吗?如果继续用餐,本店为你换桌位。”
“小舒……”男人喃喃,表qíng凄凉痛苦,攀舒平静地跟他对望,男人败下阵来,“不吃了,买单。”
“好的,一共……”攀舒流利地报出消费金额。
第2章 chapter2
酒店里有备用烫伤药,攀舒在更衣室里随意抹了抹药,换了裙子丝袜,照常上班。
郑谷雨想给她下班休息,她拒绝了。
腿上密密麻麻的白色水泡,脱下丝袜时,剥出一层嫩皮,白色的水泡破了,露着鲜红的嫩ròu,很疼,紧接着袜勒丝袜,更疼,不过,这些疼,跟刚离家时遭的罪相比,算不得什么。
一个人在苦水里浸泡久了,也便感觉不到疼痛了。
攀舒曾想过,姜淳渊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会有什么qíng绪。
她以为会是大河决堤,天崩地裂,悲愤痛苦汹涌而出,甜酸苦辣填满胸腔。
她以为,她会痛哭,会大笑,会怒骂。
然而,事实是,她没有多大的反应,如常上班,工作态度良好。
整整六年了,曾经觉得没有他的岁月被无限拉长,此刻重逢,回首往昔,似乎分别就在昨天。
姜淳渊麻木地、大脑一片空白出了四季chūn。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父亲姜守恒的,还有相亲对象贺美娜的父亲的,号码轮流闪烁。
姜淳渊没有理会。
落地玻璃窗里,攀舒在消失了十几分钟后出现,厚重的眼镜,密实的低垂的留海,看不清她的表qíng,行走有些艰难,偶而,把手搭到大腿上,想揉-摸一下的样子,又意识到烫伤不能碰似急忙缩手。
滚烫烫的热汤淋到腿上,得多疼!
姜淳渊记得,攀舒以前很怕疼,有一回兴高采烈说要做饭给他吃,切萝卜时菜刀切到手指上,细细一道血口子,眼泪汪汪哭得稀里糊涂,他哄了许久才止住泪水。
她的身上找不到一丝六年前的影子。
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美丽、活泼、朝气蓬勃,站在哪里,光就聚拢在哪里,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现在,她在他身边站了近半个小时,他居然要听到名字,才知道那是他的小舒。
他想像过她的变化,无一不是炫目且令人惊艳,无一不是高傲而张扬,璀璨夺目,众星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