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宁可站着死,也不会弯腰活的人。
可刚才,她轻易地平静地屈膝。
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令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姜淳渊点燃了香烟,深吸,再缓缓吐出烟雾。
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
好像是离开攀舒后,控制不住总想回头找她,忍得很难受,酒jīng也解决不了他的痛苦后,开始用尼古丁麻醉的。
酒店十一点半停止营业,送走客人,收拾完了,大堂经理把人集中起来训一会儿话,总结这一天里的过失,十二点下班。
攀舒出来,上班时的套裙换掉了,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宽松的针织衫,手里提着一个厚塑料袋。
看到大门前往常没见过的不属于酒店管理人员的白色宝马轿车,她的脚步没有停顿。
单薄荏弱的身体如风移动。
姜淳渊下车了,阔步追上她,扳住她肩膀。
攀舒没有挣扎,平静地停下。
夜风chuī起她的头发,摇曳盘旋,有几绺擦过姜淳渊的手背,勾起柔细如丝的苏-麻。
“小舒,上车,咱们谈谈行吗?”姜淳渊低低说。
攀舒没有回答,视线平行,淡淡地看着他半敞开的领口。
姜淳渊按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有很多话想问。
想问她腿上的烫伤怎么样,想问她别后种种,许久后,问出口的是最揪心不解的。
“小舒,你是帝都q大的毕业生,怎么到酒店当服务员了?”
利箭破空,冰山掀起深藏的一角,攀舒一双手不自觉攥紧。
她仰头看他,轻笑了一声,说:“我没上q大,十八岁前打零工,后来就到四季chūn上班,已经gān了五年半了。”
姜淳渊趔趄着退了好几步,直抵到汽车车头才稳住身体。
“为什么没到q大上学?你就算生我的气,也不应该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酒店的霓虹灯还没关,他的脸庞一半在灯光下,一半隐在yīn影里,光与暗jiāo错,一半痛心疾首,一半自责内疚。
“我呕不呕气跟你有关吗?”攀舒轻声问,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姜淳渊。
姜淳渊张口,发不出声音。
攀舒转身朝马路走。
姜淳渊朝她冲过来,攀舒上了马路,路旁是绿化丛,姜淳渊纵身一跃,跳到她面前。
他高了她近一个头,攀舒整个人笼罩在yīn影里。
两人沉默着对视。
许久,姜淳渊颓然退开,攀舒越过他,笔直地朝前走。
姜淳渊看着她的背影,单薄瘦削,孤独寂冷。
攀舒一步一步,沉稳地走着。
马路空旷,车辆很少,背后跟着的那人脚步声紧紧伴随。
过了两个路口,攀舒拐弯,进小道。
路越走越窄,开始还有路灯,路边是楼房,水泥路面,后来进去胡同小巷,路面坑洼不平,狭窄的小巷,弯弯曲曲,路两旁是低矮的民房,伸出屋檐的雨篷有的被风刮歪了,气若游丝挂着,风chuī过,吱吱作响,随时会砸下来的样子,周围一片漆黑。
攀舒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支手电筒。
“你每天下班那么晚,怎么住这种地方?”姜淳渊快步走到她身旁,跟她并肩走。
攀舒没说话,顺着手电筒那点微光,平静地走着。
笃笃笃……轻细和沉重的男人女人的脚步声混响。
路边房子里有狗汪汪汪吠了几声,脚步声远了,狗吠声稍后也停下。
走了约五百米,攀舒在一处民房前停了下来,拿出钥匙开门。
手电筒微弱的光照着木板门,油漆斑驳。
攀舒推开门,走进去,转身,手搭在门板上,要关门。
“小舒。”姜淳渊按着门板,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他看着她,满眼悲凉:“小舒,住这种地方路上太不安全了,搬走好吗?或者,把四季chūn的工作辞了,不要上夜班。”
攀舒静静看他,眼神沉暗,半晌,松开门板,从抓在手里的塑料袋里拿出样东西。
一尺长的西瓜刀,刀锋寒光闪闪。
“这条路我已经走了五年多。”她说,摇晃西瓜刀,抿唇笑:“附近的混蛋都知道我带着刀,没人敢惹我。”
姜淳渊呆呆地看着西瓜刀,扶着门板的手变成掐。
攀舒收起西瓜刀,合上门板。
姜淳渊高大的身体顺着门板下滑,跌跪门槛上,额头抵着门板,双手在头顶,紧扒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