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多小时,车到一处大斜坡边停下来。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雾,转头看江雨生,正见他一头白晶水霜,连长长睫毛上都凝着水珠。他qíng不自禁伸手去拂,江雨生微微笑,安安静静任他摆弄。
那片大斜坡长满没脚踝的糙,下边就是断崖,崖底是条河,最险处,布满礁石暗流。
徐怀仁指着下面说:“从这里跳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所以常有qíng侣来这里殉qíng。当地农民都叫这里殉qíng坡。”
江雨生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另外一样事物吸引了过去,他跑得老远,蹲在糙丛里,从徐怀仁喊:“你快过来看看,这话是不是我们上次在王老师的图鉴上看到的那个什么什么。”
徐怀仁无奈,“雨生,我本来想跟你谈谈人生哲学。”
江雨生大笑,“这话题留着五十年后谈都不迟。可是这花只开一季就要谢了。”
徐怀仁没有走过去,而是温柔地远远望着江雨生在那里不亦乐乎。
他忽然说:“你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江雨生停了下来,不解地望着他。
“你的世界里,单纯地只有亲人朋友和学业。你将来怎么办?”
江雨生笑,“什么怎么办?”
徐怀仁别过头,说:“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叫徐怀仁的人。”
“怀仁?”江雨生觉得奇怪。
徐怀仁凄凉一笑:“只有你,不论我是不是‘徐怀仁’,你都会爱我如昔吧?”
江雨生敏锐地察觉出异常,他默默站着和徐怀仁对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结果第二天,徐怀仁再度没有来上辅导课。江雨生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听,他只有对着录音机说话。
“怀仁,我知道你身边发生了一些事,请你告诉我。”
“怀仁,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怀仁,你究竟怎么了?又病了吗?”
“怀仁,我想见你,你跑哪里去了?”
“怀仁……怀仁,我是雨生啊……”
江雨生彻夜守在寝室楼下的公用电话边,可是徐怀仁并没有回复。他靠着门框坐在台阶上,一点一点看着东方泛白,看着一轮旭日升起。晨鸟欢愉地鸣叫着才宿舍楼间飞过,天空一抹淡蓝。
身后的电话却始终没有响起。
次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课,王老师告诉江雨生:“徐怀仁回家去了。”
忙问:“他家出什么事了吗?”
“不大清楚。他走得很匆忙。”
“没给我留口信?”
王老师笑,“他直接向系领导请假,连我都没通知呢。”
江雨生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什么东西,一时气闷,慢慢坐下。
王老师一边翻习题一边道:“还有两个星期就比赛了,我希望这次事不会影响到他的qíng绪。”
江雨生深呼吸,好一会儿,才打开习题本。
下课后,他收拾里课本,慢吞吞地回寝室,忽然有人拦住了他的路。
那两个女孩子倒是客客气气的,声音轻软地问:“江同学,我们向你打听一件事。”
江雨生觉得这两个女生眼熟,却不认识。忽然他想到,大概都是徐怀仁的爱慕着,以前常跟前跟后的。
他勉qiáng点了点头。
果真,女生问:“我们好些天没见着徐怀仁了,找他不在,打他电话他也没回。你清楚他去哪里了吗?”
看样子,徐怀仁的住址和电话,并不是什么稀罕物,知道的大有人在。那他的甜言蜜语呢?又有多少人听过?
江雨生说:“我也不知道,他走得匆忙,没和我说。”
女生们失望地离开了。
一周过去,徐怀仁依旧没有消息。
江雨生这才忽然惊觉,他到底有多了解徐怀仁。他家在哪里,是做什么的?要如何联络?他从来不把江雨生介绍非他的朋友,他还有哪些朋友呢?
他去徐怀仁的公寓,把留言条塞进门fèng里,可是塞不进去。他趴下来看,发现原来门fèng里已经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留言条。
江雨生苦涩地笑了。
他抽了几张出来。那些清秀的笔迹,芳香的信纸,显示着这些留言条都出自女孩子之手。可奇就奇在,如此风流多qíng的男生,阅尽各类chūn色的男生,为什么会和他这样一个普通的同xing纠缠在一起。为了换口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