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云在_作者:林擒年(76)

2016-03-31 林擒年

师弟听了师兄这番胡诌,双目归了魂、点了彩,深深一眼看过来,师兄一颗心又开始“怦怦”,估计今日不是摸一把脸就能潦糙完事的了,师兄自己qíng况自己知道,怎么才能完事当然也知道。他抬手把他拢过来,拢进怀里,打一口“师兄腔”,接着诌道:“天公地道,水落石出,放心吧。”这两手油荤揩得十分之老道,师弟只觉青天白日有了乾坤,不再是茫茫一片了。
瞧瞧人家!这才叫手段!
吕相在门外候着,正发呆,忽不剌听见里头叩门了,赶紧取钥匙打开。门一开,扑面一股“骚”,只见皇帝一只手还留在叩门的姿势上,另只手捏紧师弟的右手,“依依”着,多少yù说还休。吕相真怕皇帝一时掌不住,一吐口就把无数黑huáng心思吐将出来——什么“师兄就爱看你这心碎的小模样”,什么“师兄心里又渴又苦,等你呢,都等着你!”。眼神之露骨,吕相多年的老流氓都甘拜下风,牙根酸倒了,默默扭过脸去面壁,等皇帝“骚骚”完了,再调转来迎驾。
皇帝的“骚骚”与“疯魔”都是一阵阵的、看人上菜碟的。这不,后脚跟刚从刑房中撤出来,立马又是个俨俨然的人君!
吕相落在后头,边走边发愁,愁这撮“窝边糙”三年后愈加“鲜嫩可人”,也不知怎么长的,一打眼看过去就让人心魄一摄,明明是个实打实的成年男子了,雌雄立判的容貌身条,怎么就能让人直接略过“男女”这重天堑,直直奔着这个“人”去?他想了一会儿,觉得往圣先哲真是厉害,早早的就给这类人归了圈,赋了名——尤物。天地之尤,造化之极。没得说,皇帝的“骚骚”与“疯魔”都没得说,合qíng理。慕“色”么,人之常qíng,区别就在于只是“远观”,还是打算“亵玩”。若是后者,照这条道走下去,走到尽头就是高山流水的一处大瀑布,水深落差大,摔下去两边都粉身碎骨!
知道后果了,可谁又拦得住呢?除非皇帝本人把自个儿敲碎,拿泥巴团了,重新团出个全新的坯子来,不然这事完不了!
老流氓满脑子的盘算转得噼里啪啦,一双腿脚越走越慢,落后了皇帝一两步不止,这么一来,皇帝说什么他自然没走耳朵也没走心,一连问了三遍,皇帝不高兴了,事不过三,这魂飞得够远的!他刹住脚步,等老流氓自己撞上来。老流氓五官平坦,欠缺起伏,撞上龙背,鼻子瘪下去又慢腾腾弹上来,吓一跳,魂又飞回来了。小心打问一句:“陛下可是要问几日后‘三堂会审’的主审人选?”
瞧见没,这就是神品与凡品的区别,凡品不走耳朵不走心,皇帝一问,保准眼瞪口呆出不来话,神品即便是不走耳朵不走心,脑子也能给个差不离的“下文”。吕相这十来天以来,天天让朝堂上的“杂毛鸟儿”们吵吵得头皮发痒、耳根发麻,吵吵来吵吵去,就是为了这桩案子的主审人选。皇帝此时一问,自然也是冲着这个来的。他不信皇帝心里头没人选,只不过不好自己说出口,要他来说。整个朝堂有资历有人望,还能在寒门和世家之间两面讨好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位。
“臣以为大理寺中丞姚枢堪当此任。”
“哦?说来听听。”
吕相见皇帝端着副“浑不知”的架势,不耻下问,要他把他心中所思所想一一描白,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翻完以后正正眼珠子,再从从容容地说出一二三,“姚枢自入大理寺以来,掌的就是刑狱,别的不说,就说这四年多来他经手的几百件案子无一例冤假错,无论是杀是流,人犯心服口服,术业上绝对的jīng专,且,此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派了他去,想来能堵住悠悠众口。若是单从术业上与人缘上来看,此人无疑是上上之选,只除了……”
只除了一条,此人乃是株“墙头糙”,或者说是个“老投机”,谁qiáng他倒向谁,谁弱他蹬倒谁,对皇帝也一样。以九五之尊为首的寒门一派若是占了上风,他即刻跟进;以赵相为首的门阀一派若是压过了寒门,他马上就顺势倒过去。可以说是风到就倒,尿xing顽固。两头跑两头吃,哪头都别想把他喂熟了。可人家就是有那个本事,两头吃还能两头不落空,换个人试试看!绝对不死也脱层皮!
这种脾xing也不能单赖他本人,那是整个家族刻意教养的结果。姚枢出自博陵姚家,与陇西周家、江南薛家、庆阳叶家,并称四大族。乱世当中,四大族内混得最差的当数博陵姚家,因头几位掌舵人都是直脾气,不事柔顺,横冲直撞,有事喜欢拧着来,两百多年间,抄家就抄了十来趟,流放也流了四五次,一个人口繁盛的大族硬生生给折腾成现在这副“风中残烛”的模样。胳膊拧得过大腿么,诗书传家的斗得过舞刀弄剑的么乱世当中谁拳头硬就要服谁,这是姚氏一族用两百多年的血泪得出的一则信条,子孙后世其他的不教,先教个“自保”。要自保就得两边倒,所以说,此人的油滑与投机其实都是“自保”的必须。你若能一直占上风,他绝对脑肝涂地万死不辞地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