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又应答说是。
“那我们这些女的当中,要数植小姐学历最高了。”肖菁说。
“植莉姐不仅学历高,还会写一手好文章呢。”小崔说。
“真的?”杜晓雨不失时机地跟小崔说话。
“舞文弄墨有什么大不了的。”钱鹏说。“当今之世,即使写成了作家,也没多大意义了。——文学已然边缘化,再怎么写,也写不出什么名堂来了。”
“世界上作家最多的国家,就是中国。”裴静嗤笑道。“能在国际上造成影响的,却凤毛麟角。”
“好像这就是中国的特色似的。”冯志接口奚落。“养他们,纯粹是浪费纳税人的钱。”
“就是。现今大学生也不稀奇了,”汪太太说。“——真是干什么的都有。要我说呀,没什么比大学生当保姆更讽刺的了。”
“人家植莉姐可没有这种想法,对吧?”杜晓雨问我。
“讲到保姆,泽峰,”汪太太又说。“一个月你给三千元去,你若不是这样富有,准会破产。”
“就是,给得太多啦!”顾老板说。“像这种活计,现时的市场价格,也就四五百块,我家就给这个数。”
“我给四百,包她吃住。”汪太太说。
“我们也是。”白太太笑道。
“我家给六百。”杜晓雨告诉小崔。
“我和杜老板家一样。”宋丽萍蔫不唧地冒出一句。
但愿我没领会错她的意思。我从眼梢里瞟了她一眼,发现她撒谎的时候很淡定,脸一点都不红。
“六百还是少了点儿吧?”裴静呷了一口红酒,不紧不慢地说。“我给八百。”
我坐在那儿,完全被她俩这种泰然自若的表演惊呆了。她们是这样的伪善,但看样子她们一点也不尴尬。
“朱老板,你呢?”钱鹏问。
“我不想汇报。”朱老板说。
“你们不要东一句西一句的了——让植小姐说说她的看法我们听听。”杜老板说。
“我们还是不要为难人家了,”宋丽萍先声夺人。“叫她怎么说呀?——今天这种场面,来的都是体体面面的人,想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吧,当然妒羡不已啦!”
“好像你挺了解她似的。”裴静一语双关地说。
宋丽萍装着没有听到这句话,保持娇妩地一笑置之。
“用不着特别了解——有钱人就是让人羡慕,这是人人皆知的真理。”冯志说。
尽管他说得很离谱,但饭桌上没有人反对他。对于他们的轻慢污辱,我并没有一味地忍着。
“那也未必,”我反唇相讥。“宴安鸩毒。生活得太安逸,也是很可怕的。人过奢侈的生活,很快就习惯了,一旦卒生变故,就好像从天堂栽入地狱一样。”
“别危言耸听了。”冯志说。
“这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宋丽萍说。“我听说搞文字的人都很假,我就不信,她心里一点也不嫉妒?”
我针锋相对说:“人各有志。你这样想,不代表人人都这样想。有所得必有所失。不错,有些人是过惯了锦玉衣食、钱从天上掉下来的日子,但是他们也失去了许多顽强奋斗的乐趣——一个学走路的小孩,从来没摔倒过,未必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况且,身外之物,今朝拥有,说不定明朝就会失去,所以,我既不嫉妒、也不羡慕他们。”我又回击汪老板和顾老板:“至于刚才有人说,有钱就对社会有贡献,就要得到尊重。如果我是你们,我可不敢这样想。生命是平等的,尊重每一个生命,是社会的责任。有钱人未必就个个都是勤劳致富,合法所得,——撇开这一点不说,有权利就有义务,纳税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责任。在国外,逃税不仅违法,而且还是极可耻的行为,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是什么慈善活动,可捐可不捐。”
一桌人都直瞪着我,足足有半分钟,大家未交一言。冷却了片刻之后,药店老板才转了一下眼珠。
“说这话是很气壮,可是没有用,现在都什么年月了?”他说。
“照植小姐这么说,我们大家都应该做苦行僧罗?”珠宝商眼光闪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