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柏文不想再看中二病那匪夷所思痛心疾首的眼神第二遍。
中二病犹豫了很久,把蔺柏文拽到墙角,小声说:“坚持就是胜利,他在卖惨,你不要被骗,他们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烂头皮抱着中二病的腰往后拖:“那是你爸,你别这样。”
中二病义正辞严地说:“我是为了他俩好,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趁着我爸还能找着对象的年纪赶紧找个差不多的,再拖也找不到了。蔺柏文你想一想自己是不是斯德哥尔摩!你会后悔的!”
蔺柏文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任何一件事,包括胖到一百九,把乐队队长的位置给了别人。
中二病还觉得很奇怪,问他为什么要放弃理想。
可蔺柏文从来不追求理想,甚至没有理想。
他根本就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每次被名下至少两套四合院三块地的中二病问要不要一起团购袜子多买多打折还包邮的时候,就更不知道了。
又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蔺柏文终于可以环游世界了。
他去到每一个地方,都从来不拍照,走过看过,就是来过。
其实他也不知道环游世界的意义在哪里,这个世界上做许多的事情,似乎都是毫无意义。人终归是要死的,死前挣扎扑棱,到底是为什么。
蔺柏文有一个在别人看来都挺惨的童年,爸妈接连失足,亲戚都不想和这一家扯上任何干系,蔺柏文是靠着小区师奶们的同情长大的。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蔺柏文自己没太大的感受,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天生如此,没觉得身世哪里难受,也没对师奶们感激涕零。感谢是挺感谢的,但他除了说谢谢和有了钱之后给那些师奶打钱,就没干别的了,一点也不贴心乖,跟所有人都隔着厚厚的屏障。
他在将近十年的生活里,是没有任何朋友的,独来独往,不屑一顾,经常莫名其妙被学校里的人看不惯说他装逼摁在地上打一顿。当然也遇到过偶尔那么一两个老师和青春热血电视剧主角似的,热情地对待蔺柏文,关心他,照顾他,引导他。蔺柏文知道这种人是好意,但确实提不起精神做这些人眼里看起来理所应当的奋发图强自强不息贫寒学子。
蔺柏文发自内心地觉得,人活着就是为了被毁灭的。
后来他去一个酒吧里打工,接触到了酒精和音乐,这就成了他注定要被毁灭的人生中难得有点兴趣的东西。
他就是在那里遇见齐晃的。那个时候齐晃的身份是个调酒师,和酒吧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打得火热,对蔺柏文单方面也很火热。
蔺柏文按照惯例冷漠对待,然而齐晃真的很好。他没有办法具体说哪里好,大概这就是爱情吧。
许多年后蔺柏文给人签名时不合时宜地想起往事,写了句去你妈的爱情,对方感动得几乎流泪。
人生没有希望,就如同没有爱情。
爱情是虚无的,生命也是如此。
环游世界到一半的时候,蔺柏文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他的包被偷了。这没什么,他可以打个工或者沿街卖艺,但护照也被偷了就比较麻烦。蔺柏文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面的规矩太多懒得遵守,但同样不想做偷渡的黑户。
他找到了大使馆,大使馆要确认他的身份,辗转就联系上了暴发户。
事情比较简单,按流程很快就能解决。
蔺柏文坐在走道里接电话。他环游世界以来没怎么跟人联系过,照片都没拍过,第一次和暴发户打电话。
暴发户在电话里面问他:“没事吧?”
蔺柏文说:“没事。”
暴发户说:“哦。”
暴发户就准备挂电话了。
蔺柏文突然想和他开个玩笑,说:“如果十二点以前你能出现在我面前,我输给你一百块钱。”
蔺柏文身上只有一点钱了,输不起更多的。
暴发户问他:“在哪碰面?”
蔺柏文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看着窗外高大的绿树。不知道是什么树,叶片很大,又很密,绿得发亮。阳光照在绿叶上面,枝头有小鸟。
蔺柏文哪里也没去,没去当地的著名景点,就躲在民宿里面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大半夜的泡方便面吃。他很喜欢吃方便面,方便面对于小时候的他来说就是很贵的零食了,他连调料包都生吃过,一包方便面拆好几个部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