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川见她伸着脑袋往他身上凑,便一把圈住她,把纸递到她眼前问,“好看吗?”
她不解,“你这是要做什么?”
女刺青师抽着一根细长的烟,吞云吐雾,透过缕缕轻烟,望着欧阳妤攸,说了一句,“你形容得很对,是像鹿。”
季临川会意而笑,随即解开上衣。
刺青师带上蓝色手套,准备好工具,免不了多提醒他两句:“这种新长出来的皮肤,纹起来很痛,一针一针刺上去,完事至少也要七八个小时,你可要忍住了。”
“你疯了……”欧阳妤攸恍然,晃动着浅褐色的眼眸,蹲跪在躺椅旁说,“等季叔叔回来,我去认错,去解释,你别纹这个,好不好?”
季临川目光灼灼,摇头,似笑非笑抓着她的手。
“这是你欠我的,万一将来你不嫁我,这张皮我揭下来送你。”
第36章 往后我纵着她
凌晨左右,院子里起了风。
几片沉香树叶顺着敞开的推拉木格窗户,被风带进房里。
季临川压着她在床尾纠缠,忽的清脆一声,窗边梨花木圆桌上的长颈花瓶被吹倒。
清冽醒神的破碎声,将两人从旧日的记忆里惊醒过来。
季临川兀自翻身,仰面失笑道,“还好,老子这张皮还在。”
一时语凝,夜风叫嚣了一整晚。
清早,欧阳妤攸披散的头发在枕头上左右摇晃,一对细密湿润的睫毛颤抖着,两只手紧攥被沿,不住地摇头。
梦呓着说,“别丢下我……”
季临川眼神阴沉,瞥了她半天,终于忍不住把她揪起来,猛烈摇晃,直至她呼哧睁开眼,目光呆滞,分不清眼前境地,茫然地望着他。
她还未清醒的嗓音,带着浓重的嘶哑,说,“陈嘉棠,我第一次梦见他。”
季临川冷峻如霜的目光覆盖在她脸上,“呵,我以为你梦里只有那个老家伙。还知道良心不安?挺好。”
他起床径直走进洗手间,欧阳妤攸看向窗外,天空阴沉,像倒洒了灰色颜料,乌云卷滚,树梢哗哗作响。
吃早餐时,外面滴滴答答下起雨,地板冒着潮气,电视里天气预警发布,手机同时收到短信提醒。
晚上八点台风“珍妮”将登陆这个城市,一时间,停工停课,公司无一例外,都给员工放了一天假。
小致起得早,听说不用去上学,换下幼儿园校服,让舅妈陪着去院子莲花池边看锦鲤。
小雨淅淅沥沥,她撑着木柄黑伞,拉小致站远,任他抱着鱼食罐子,一把一把往水里撒,无数条锦鲤冒雨露头,翻腾抢食。
一抬眼,望见林秘书从芭蕉叶旁的石径小路上匆匆而过。
几分钟后,白衫黑装的季临川跨步走来,眉宇冷峻,紧绷下颌,林秘书为他举着伞,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两人神色匆匆出了门。
这时,小艾打电话过来,因为她请假回了老家,昨天走时天气很好,许多窗户通风没有关,听说今天这里打台风,提醒季太太二楼阳台的盆栽也要收到安全处。
欧阳妤攸想起去年台风登陆时,季临川在外地航班延误,她因吃了助眠药睡得昏沉,晚上忘关书房的窗户,第二天他回来,满屋子雨水,狼藉一片,气得差点没掐死她。
这样的天,不回去收拾可不得遭殃。
她转身带小致走回客厅,暗暗想道,她担心的是自己工作间的画,才不是他的破书房。
听说她要回那边,季夫人说家里的司机刚跟临川走了。
欧阳妤攸想着老宅区外面应该拦得到车,于是换双短靴,拿起雨伞正要走,这时季夫人转身站在楼梯边喊陈姨。
她回头说,“让老陈送你去。”
欧阳妤攸手指紧张地握着衣摆,抗拒地皱着眉头,还未开口,陈姨已经下楼,季夫人让她到后院找陈叔来。
片刻,陈叔便拿着车钥匙过来,欧阳妤攸站在门口,像一个浸泡在水里的木柱子,动弹不得。她宁可忍受那边家里被吹得面目全非,地板灌满水,损坏了她心爱的画,也不愿在回去的路上独自面对陈叔。
他的沉默寡言,其实比陈姨肆意发泄的恨意更有震慑力。
欧阳妤攸放下雨伞,开口说,“算了,我明天再回去。”
陈姨顿时脸黑,“欧阳小姐,我们可没说什么,您倒先撒起脾气了?”她松垮眼皮抬起,“呵,倒也是,忘了你脑袋发热,就爱拿人随便使唤,怎样高兴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