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进场前先播放男女方的成长片段,宴堂后方降下大荧幕:这个小女孩出生那天,她爸爸在远方开会,所以取名梅远……
褚臣的臣寄寓他日后能入朝为官。他生母那边是公家人,势力很大。
褚臣容貌随父,可知他父亲也是一样的风流英俊,迷得褚臣生母神魂颠倒,死缠这无名小商不放。结婚生子以后褚臣本来该随母姓,他父亲微一皱眉母亲就回去哭闹了:这是破坏夫妻感情啊。
褚臣容貌随父,性格随母,爱定一个人也会死缠烂打,最常用的手段是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
当然只限对俞斐。
女方成长小记播映结束,小男婴的照片接替出现。
俞斐看得起劲,随配字不时发笑。满堂欢声。
褚臣又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了,笑意潋滟,眼波有湖光。
怎么越看越美越想看,恨不得溺死在他眼里。成长小记?他和俞斐穿同一条裤子长大,各家的相簿里有你必有我。即便是单人照也能找出同款的,一个取景点从来要循环用两次。
他们结婚倒省事,这种成长记录都只需剪一条,过去二十二年的每个日夜他们都已一键共享——
等等。
为什么,会想到“他们结婚”。
“小猪,”俞斐脱下外套,随手搭在后台一张椅背,“上台,新郎新娘要进场了。”
褚臣不及深究就被推搡着上了台,口中流畅自然地读着稿,催生着筵席众人心中的期待,一颗心却兀自兵荒马乱。风声鹤唳,他败阵,他铩羽而归。
俞斐穿着西装背心,十指轻盈跳动,卡农。
梅远长婚纱拖曳而过之处,伴娘伴郎抛洒一空花瓣。
天花顶上一盏盏玻璃彩灯已尽熄灭,一束聚光灯跟随新人缓缓移动。俞斐分明坐在寂黯里,只有一道微弱白光夹在谱架上,可褚臣望过去,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人生大事归根只有红白两件,死不由人抉择,那只剩下婚姻。
在这神圣肃穆倾尽人间至性至情的浪漫时刻,他期待着并肩而立的,是谁。
他为俞斐或许会谈恋爱而感到焦躁,他因他失恋而暗喜,他察觉并沉醉于他的一颦一笑,他按他的择偶条件来改变自己,他对他生出了情欲,他想要将他独占。
每一条都直指一个事实,这个事实褚臣或许用了很久才发现,或许他很早就已发现。
那个夏夜他们从酒馆里出来,月圆晴夜无云,蝉鸣闹耳,尖微的唱针,一切如梦如幻。褚臣半边踩进路灯光里,半边藏在夜中,深刻地、如同要烙印一般,看进了俞斐的眼睛。
在那句因着酒沉而出口的糊涂话之前,他说的是:
“我爱你。”
爱上一个人只要一瞬的心动是吗?但如果他本已深爱他,又得用多少次的心动来觉察呢?
一次吗?
无数次吗?
俞家客厅里小小的俞斐拉着琴。妈妈病逝时他张开双臂说小猪你还有我。生病时他帮他写作业的背影。高考结束以后他哭得好惨:小猪,我觉得我考砸了,可我真的想和你一起做医生。出分以后也哭得好惨:小猪,我能和你一起上大学了,我能和你一直在一起了。去年学联决赛梅雨季,他陪他一起在雨里浑身湿透,笑着骂他傻猪,不就是一场比赛吗,我们明年再来……
甚至不必具体到年月日时地人,每次的早安与好梦,每道眼神相对的瞬间。
一起睡是朋友,抱着一起睡是情人,相拥而眠听心跳,那比情人还情人。
俞斐首先察觉不妥,退逃得过于无措,本想安静结束这不伦之恋,却喧嚣到要另一人幡然醒悟:原来我是爱他的。
新人互换戒指,以吻为誓。
俞斐站在褚臣身侧感叹:“真幸福啊。”
“可惜了,”褚臣说,“只能共度余生。”
“听你这话说的,怎么共度余生还是个贬义词?”
“只有余生能在一起,错失掉对方一整段过去,这难道不可惜吗?”
“照你这么说,世上可就没有无憾的爱情了。”
新人仍在热吻。喝彩掌声如雷,聚灯光灭,满堂亮若白昼,万千彩纸自头顶彩球迸散,反射着绚烂的光点。
褚臣搭上俞斐肩膀,西装之下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这个搭肩深情却克制,像一个未完成的拥抱。
无憾的爱情。
褚臣低声说:
“是有的。”
第12章
音乐节在开春,寒假结束以后。
考完试各回各家前先议定曲目,考虑到季玄不会华语歌,自己不会粤语歌,荀或选了歌名是西班牙语的英语歌。Senorita,原曲男女对唱,歌词露骨,卖腐小心思不要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