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天气已经暖和了, 谁知突然下了一场冻雨, 一下子冷了许多。
后日便要开考,雨却没有停下的迹象。
赵轩负手而立,看着院中的红杏,眉心微蹙。
秦盈盈叹了口气:“花都冻蔫了,不知道考生们能不能熬得住。”
前两天, 她好奇地跑到京兆衙门瞅了瞅,发现考舍又小又小简陋,连个门帘都没有。若是往常时候还好,如今冻雨一下,考生们不知道得病倒多少。
赵轩沉声道:“原想给他们一个机会,如今看来,只怕反倒耽误了。”
“不会的,”秦盈盈安慰他,“上次太皇太后压着没考,这次加开恩科,不知道多少人暗中努力,一定会好好答的。”
赵轩摇摇头,“这样的天气,原本有七分才能,恐怕只能发挥三五分了……仁宗朝时,数千落弟举子滞留京中,或因贫困无力还乡,或因落魄投河自尽,十年寒窗,数载奔波,毁于一张考卷。”
秦盈盈心头一惊,这是她不曾经历过的,甚至想都不敢想。在她生活的时代,即使有贫困的学生,也不至于此。
每年高考之后,各大门户网站都会转发一个通知,上面写着教育部的求助渠道,国家尽可能地告诉每一位考生,不要因为贫穷放弃读书的机会。
“你先前说落弟的考生会发放路费,让他们顺利返乡,就算不愿意走的也可以安置到善堂、幼儿园或寺院中,现在还算数吗?”
“自然算数。”赵轩并非说说而已,这笔钱就算户部不肯出,他也会从私库中出。
“那就贴出去,贴到宣德门,贴到京兆衙门,还要让城防营去每间驿馆、邸店通知,让所有考生都知道,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赵轩眸光一闪,当即吩咐:“照此去做。”
高世则点头,“臣亲自去。”
离开之前,他执起手,向秦盈盈行了一礼。这一礼,是替所有考生行的。
“还有吗?”赵轩问。
“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让考生们免于寒冷,正常发挥。但是……”秦盈盈有些迟疑,“可能会耽误一些工夫,还会兴师动众。”
“你说,我让人去办。”赵轩果断道。
秦盈盈失笑,“我还没说是什么,你怎么知道能不能行?”
赵轩看着她,温声说:“你何时让我失望过?”
秦盈盈弯起眼睛,“那我就努力些,这次也不让你失望。”
三月初五,礼部试。
清晨,微雨寒凉,考生们在京兆衙门前排成长长的两队,依次验明身份,进入考舍。
为了避免夹带,众人皆穿着单衣,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偏偏连口热汤都不敢喝,因为出恭不方便。
这么忍饥挨冻,需得足足熬上三天,就像赵轩说的,就算原本有七分才能,也只能发挥出三五分而已。
等到所有考生悉数落座,钟声敲响,本该由主考官宣读试题。就在这时,一名穿着深绯色亲卫服的将官大步走入考舍,在主考官耳边说了什么。
主考官顿了一下,继而将试题放下。
紧接着,京兆府大开口门,三千亲卫一人抬着一个大肚炉子一个挨一个地放到考生们面前。
主考官站在二楼的监考台上,扬声说道:“这是官家赐下的取暖炉,外面的铁皮是由亲卫营的兵士们熔了身上的甲衣铸成,皇恩浩荡,尔等务必珍之重之。”
此话一出,考生们纷纷怔住。
他们愣愣地看向面前的大肚炉子,青黑色的铁皮,内里抹着一层泥胎,上面一个圆形的孔洞,旁边开着一个小烟囱。
此时,兵士们正往炉子里放煤炭,乌黑的石炭敲成鸡蛋大的小块,点燃之后,整间考舍都暖了起来。
考生们注意到亲卫军的衣裳,原本亮闪闪的甲衣不见了,如今只有一身深绯色的常服。
主考官说得不假,即使官家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用这么多生铁,这三千块铁皮,熔的是亲卫军的甲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