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桩杀生之事,实有,实有!”阿土凶狠道:“可那钟乳石补命门,破痼冷,温脾胃。我好心做了那药枕,你却忘恩负义,所以,就算此刻杀了你也不足惜。”
“忘恩负义?你可真会反咬一口。忘恩负义的人是你吧。”
皎皎此时才真正动怒:“枕头原是你做给你师父公羊的,可就因为她发现你在制作洗灵符,你就把她杀了!她可是救你养你的恩人!你杀死恩人,荼毒生灵,罪上加罪,岂不知之!”
“谁叫她多管闲事!”阿土愤怒咆哮着,脸上却崎岖流下两行浊泪:“你们凭什么都觉得,她是我的恩人!她究竟算我哪门子的恩人!”
阿土在此时收起匕首,竟“扑通”一声跪将在地,他抱着头大哭不止,那神情悲戚的脸,仍是十分骇人。
“她哪里算救了我,你看看,我这种面目全非的人活着,还算人吗!公羊救了我,她名利双收,人人都道她神医,她好大的善心啊!可我呢!我活在这世上,未曾有一日如常人般享受,我只不过是人人都能踢一脚的狗!”
皎皎拳头握紧了,咬牙道:“可她当初若没救你,你早已在阴曹火狱了!”
阿土听闻,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似要震破庙堂屋顶的砖瓦:“我活着才是在阴曹火狱呢!把人救往新的地狱,也算是功德吗!!凭什么那阿水,嚣张跋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师父最疼他!而我……”
阿土哭笑不得,他抚摸着自己身上的伤疤:“而我……错不得一步,每天陪笑着过日子,我要是他那番脾气,人们早就视我为鬼魅,敬而远之了!”
皎皎听闻此语,顿了片刻,又凌厉道:“这不是你杀死那些婴孩的理由,他们也许想活着呢,你又有什么资格代替他们做生和死的抉择!”
那殿中跪哭的身型逐渐瘫软,只剩下无力的拳头垂地不止,地上扬起的灰尘,蒙上了他可怖的脸。
“你不懂!我才是大善人!那些孩子下了阴曹地府,也只会奉我为恩人!”
阿土悲悯地说道:“我不能看着公羊,再制造出无数个阿土来了,一个阿土……一个阿土就已经够难了……而那些洗灵符,就能让他们忘却此世最大的苦,来世就能做一个完好的人!”
“你若不满意你的命,可以自己去死,这世间,有的是人想活着。”皎皎并没有神色变化,显然没有共情于他,她脑海里只回放着公羊的音容笑貌。
公羊的一生在药石茗碗间消磨殆尽,只为了让更多的人有活下去的可能,公羊对皎皎说过,活下去,才有改变的希望。
皎皎思量许久,还是没有告诉阿土,公羊在世时,告诉皎皎的一项新研究。
那日公羊曾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卷新药配置方子,告诉皎皎,这个方子研磨数年,快要制成了。如果制成了,阿土那些陈年疤痕就能祛除了,不过在制成以前一定要保密,好给阿土一个惊喜。
“你这个畜生,不配。”皎皎冷漠的脸上划过一道泪痕:“你的所有善良,给人的所有温暖,都是对你卑劣人格的伪装,我曾经敬佩过你,但也看错你了。”
“畜生?”阿土摇晃着脑袋,神情空洞地站了起来,紧接着那崎岖的脸上现出勾月般的惨笑来:“对,你说的对,没错,我就是畜生,畜生就要对你做畜生的事。”
阿土接着呢喃着:“丑时末了,我的火狱迷香该发作了吧。”
“火狱迷香?”皎皎突然捂住胸口,眼看着她慌了神,见到手指上剩下的黑十字中,有一个变成了红色。
阿土指了指蒲团上歪倒的阿水:“我这窝囊师兄,可不是平白吓昏的。我在子时就朝你房间里喷了迷香,只是这次的迷香,没有味道罢了。”
皎皎再也站不住了,她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你……你要干什么。”
“哟……原来冷若冰霜的何大人,也有害怕的时候啊。”阿土抽出匕首,朝她走来:“瞧瞧这小脸蛋,我在想,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来的痛快呢!”
皎皎无力地冷笑着:“你……休想……沈寒,他会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