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尼苏达悖论_作者:八分饱(33)

结果发现他只买了柠檬,忘了买冰糖或者蜂蜜,家里应该是有,但他不知道在哪,又不想各处翻找,怕闹出太大的动静会把童乐心吵醒,便决定去找一楼的奶奶借。

杭远借到了蜂蜜,顺便顶着小雨帮奶奶修好了三轮车,刚把车搬到车棚里,雨骤然变大,他自然没想着打伞,湿淋淋地回了家。

童乐心在卧室听到杭远出门的声音,猜测他应该是做好早餐后去上班了,杭远总是这样,每一次惹他生气难过,事后都会像狗狗一样笨拙地去讨好,露出最无害的表情,而他明明知道这是坏蛋弟弟惯用的招数,却还是一次又一次上当。

今年夏天似乎有些过于凉爽了,虽然没有预告的暴雨也算夏日的特点之一,但童乐心还是更喜欢热烈一点的那种夏天,能在记忆里烫下更为深刻的烙印。

就像和杭远一起度过的上一个夏天,遥远到六年前。

杭远改装了他的山地车,硬生生加了一个后座上去,每天载着他去奶茶店打工,柏油马路蒸腾着高热,扑面而来的热风让人感到眩晕,只有树影构成安全区,他环着杭远的腰,躲在他汗湿的衣衫后,等到了奶茶店,推开玻璃门,被冷气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但又觉得这一刻那么满足。

其实每一年的夏天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固执地认为那个夏天的一切都是特别的。

眼下乌云聚集,塌陷在即,显然是在酝酿一场暴雨,童乐心住的房子老,厨房的窗子不关严就会有雨水潲进来,之前下雨就弄潮了新开封的白砂糖,他没多想,走到厨房检查窗户。

杭远拿着一罐子蜂蜜开门进屋,把挂着大耳朵狗的钥匙随手放在鞋柜上,抽了几张纸巾擦头发上的雨水,一边擦一边往厨房走。

他出门的时候走得急,想着一会儿还要回来继续做饭,连围裙都没脱。

一滴冰凉的雨水顺着侧颈流进领口,很快被体温烘得温热,倏地对上童乐心写满慌乱的脸,杭远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手里的蜂蜜罐和桌上的柠檬片,他一并都想不起来了,入眼的只有白色裙摆上的野玫瑰刺绣。

六年前的夏天,他骑着车路过商场,这条裙子刚好陈列在橱窗里,他当即捏紧车闸停在橱窗前,周围人来人往,他却在想象着童乐心穿上它是什么样子,想象着如何占有穿着它的童乐心,可耻进一步催化了兴奋,当时骤然加快的心跳频率现在仿佛还能回想起来。

其实杭远对裙子审美取向从未变过,始终偏爱红与白、圣洁与野性的碰撞,后来他花了整个暑假在奶茶店打工,拿到薪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下它。

这是他送给童乐心的第一件裙子。

童乐心一直留着它。

“心心,你还爱我对不对?我就知道……”杭远呆在原地,激动得无语伦次,甚至有些哽咽,“不是说不喜欢裙子了吗?为什么还留着这个?为什么还要穿?”

他扔下蜂蜜罐,径直走向童乐心,就这短短几步的距离,足够情绪天翻地覆,前一秒还是得知被主人欺骗后委屈巴巴的大狗,后一秒所有理智都被冲动和怒意压倒,他恼怒地扔下围裙,解了一颗衬衣扣子,呼吸粗重。

“阿远,我、唔……!”

童乐心刚想解释,杭远的吻压了下来,那种带着怒意的眼神和不容拒绝的气息几乎让他感到害怕。

但他又能解释什么?他确实没有说实话。

母亲留下的裙子都已经物归原主,只有这件裙子,一直被他当做睡衣,穿了六年,下摆的蕾丝和刺绣都被洗得有些脱线,袖口也起了毛边,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旧物,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却连衣服都觉得是旧的更好。

一个人的日子苦到发涩,他只能把对杭远的念想偷偷藏进衣料纤维的缝隙里,每夜每夜包裹着自己。

后来有了工作,每个月工资到账,他都会买下一晚民宿,穿着这件裙子躺在曾经和杭远一起住过的房子里,是一个月只能拥有一次的奢侈,和茶几上的玫瑰一样,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也是胆小鬼每隔一段时间要吞下的那一片止疼药。

杭远住进来以后,他把裙子藏进了衣柜,只是因为昨晚太难过才忍不住穿上它,却又因为心知天亮以后就必须脱下它而感到加倍的怅然,没想到会被杭远撞见。

杭远一边追着童乐心欲躲避的嘴唇不停吮吻,一边抱起他的屁股往客厅走,这样的姿势让他想起以前,他到小公寓去找童乐心,每次在玄关就忍不住接吻,可那时童乐心会主动跳到他怀里索吻,现在被他吻住了却只想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