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景晖冷哼一声:“我不是,他嘛,似乎曾经算吧。”
梅迎春闻言,探究地盯住袁从英。袁从英低头不语,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狄景晖看得心烦,皱眉道:“你少喝点吧。”说着,瞪了眼呆站在旁边的韩斌,没好气地说:“喂,我爹不是让你管着他吗?你怎么不管了?”
韩斌噘起嘴嘟囔:“他一点儿都不听话,我都懒得理他了。”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扯住袁从英的衣襟,把脑袋靠在他的臂弯里。
堂屋的门又一次打开了,阿珺搀扶着沈庭放站在门前。梅迎春等三人放下酒杯,静静地注视着这对父女,谁都不说话。
还是阿珺红着脸先开口了:“爹爹,就是这位狄先生和袁先生,他们和堂哥是好朋友。”
沈庭放满脸狐疑,一双犀利的目光刺向狄景晖和袁从英,像在审查两个罪犯。阿珺的脸越涨越红,低下头,慌乱得不敢再往前看。狄景晖还在犹豫,袁从英已站起身来,对沈庭放抱拳施礼,道:“沈老伯,在下袁从英,不知沈老伯是沈槐贤弟的伯父,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老伯见谅。”
沈庭放听到袁从英的名字,猛地一怔,神色顿时变得十分紧张,那张破损的老脸愈发显得狰狞。他甩开阿珺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地盯着袁从英,看了半天,又看了看脸色发青的狄景晖,才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句话来:“原来你就是袁从英。那么说,这个人就是当朝宰辅狄大人的三公子了!”
狄景晖干巴巴地应道:“在下正是狄景晖。”
沈庭放点了点头,嘲讽地道:“我还真没看错,盗不盗匪不匪,这不,就是个流放犯和公差嘛。”
“爹爹!”阿珺急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狄景晖脑袋上青筋暴起,跨前一步就要开口,被袁从英狠狠地使了个眼色,咬着牙忍住,兀自气得胸脯起伏不已。
袁从英的脸色越发苍白了,但神情依然镇定,他直视着沈庭放,沉稳地道:“沈老伯,看来沈槐贤弟一定给过您家书,其中讲到了我和景晖兄的事情。沈老伯是自己人,我们也不愿再隐瞒。您说得不错,景晖兄因被奸人设计,陷入圈套,误伤了些无辜之人,所以被判流刑,现就在去西北边境服刑的途中。而在下则是去沙陀戍边,与景晖兄正好同行。没想到今天机缘巧合,在这里遇上了沈老伯和阿珺姑娘。承蒙关照,从英感佩不已。”
他这番话说出,梅迎春和阿珺两个不知情的人都大吃了一惊。沈庭放看来的确已从沈槐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倒不显得诧异,微微点头:“不错,很不错。袁从英,袁将军!朝廷的正三品大将军,狄国老的侍卫队长,驾前红人,确实与别人不同。只可叹怎么如今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啧,啧。”
袁从英淡淡地笑了笑:“沈老伯很清楚,从英如今已经不是什么朝廷的大将军了,只是赶赴沙陀戍边的折冲校尉。狄阁老现在的卫队长正是沈槐贤弟,朝廷新近擢升的千牛卫中郎将。”
“嗯。”沈庭放又点了点头,整个晚上第一回 把神色略微放得和缓了些。他再次上下左右地把袁从英看了个遍,又斜着眼睛瞥了瞥狄景晖,这才倨傲地道:“我那侄儿在家书里面倒是对袁将军的为人大加赞赏,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袁从英平静地应道:“沈老伯,请莫再称我为袁将军,我如今是折冲校尉,沈老伯是长辈,称我从英便是。”
阿珺到此时方才松弛下来,不像先前那么紧张了。她轻轻地问父亲:“爹爹,要不您先坐下,和堂兄的这二位朋友聊一聊?”
沈庭放点头,阿珺扶他坐下。梅迎春阴沉着脸,朝狄袁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也一齐坐了下来。
沈庭放扫了眼满桌的饭菜,尖刻地道:“二位从神都来的贵客,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我家的这些粗鄙饭食还吃得惯吧?阿珺是个乡下姑娘,没什么见识,让二位贵客见笑了。”
狄景晖没好气地答道:“对流放犯来说已经够好的了。”
沈庭放冷笑着接口:“狄公子,我侄儿信里所说,你过去还曾经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如今倒也是能屈能伸啊。”
狄景晖又要发作,好不容易才按捺了下来。
梅迎春看了看众人,各个神色悒悒,便端起酒杯:“沈老伯,梅迎春倒没想到,今天自黄河岸边居然带回来两位沈家的朋友。新年佳节,亲友相逢,无论如何也是件乐事。我看子时也已过了,梅迎春这就敬大家一杯,方才的误会便烟消云散。沈老伯是我们大家的长辈,这杯酒也祝沈老伯福寿安康!”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袁从英、狄景晖和阿珺也各自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