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你……”裴素云稍稍挣开袁从英的怀抱,咬着嘴唇。
袁从英瞅了裴素云半天,忍俊不禁地道:“女人啊,真是的……我说了那么多话,你偏偏就记住这个。”
裴素云别过脸去,轻哼一声:“我还纳闷呢,你就没看上过谁?”
袁从英笑着把她的脸转回来,才沉吟着道:“跟你说真的,我还差点儿娶了个官妓呢。”
“啊?”
他的声音平静慵懒,仿佛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那女孩叫宗琴,不过她只会跳舞不会弹琴……我就记得她特别爱笑,和她在一起真的很轻松,就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忧愁二字。那时候我的确喜欢她,还动了心思要娶她。”
“那……为什么没娶呢?”
他又沉默了许久,才回答:“我去和大人提了,结果他不同意。”
裴素云困惑地撑起身子,端详着袁从英的脸:“狄大人不同意?为什么?你娶妻还要他同意吗?”
袁从英淡淡地道:“倒不是非要他同意不可,但我还是问了他。大人说官妓只能做妾,我应该先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做将军夫人,随后再纳妾也不迟。”顿了顿,他又道,“他当然是一片好心,可我却就此打消了娶妻的念头。其实也没什么,想女人的话也很容易办到,反倒轻松。”
裴素云低声问:“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因为我不想要什么将军夫人,我只想要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
裴素云迟疑几许,还是问:“狄大人明白你怎么想的吗?”
袁从英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
莫名的酸楚袭上心头,裴素云勉强笑了笑:“那……你可知道宗琴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袁从英望向窗外,幽深的月色沉入他的眼底:“好像听说是当了谁的妾,我也没再留意……好几年前的事情,今天若不是你提起来,我都忘光了。她也一定早把我给忘了。”
裴素云摇头:“不会的,她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夜越发深了,从镜池上传来清脆的蛙鸣,与周围草坡上秋虫的欢唱相互应和,更显得夜静到极处,这份宁静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慢慢汇聚成最清冷的一滴露珠。又过了很久很久,裴素云听到身边的人轻声说:“这么几年过去,宗琴也该是一两个孩子的娘了。我一直都觉得她的小孩真幸福,有一个那么爱笑的娘。”裴素云没有答话,只是更紧地依偎在他的身旁。
房门无声无息地敞开,正在埋首读书的杨霖毫无察觉,直到门口冰冷的声音响起:“杨霖兄,都准备好了吗?”杨霖的手一松,书本“啪嗒”掉落在地上,他抬起头,眼里充满恐惧。
沈槐轻捷地跨入室内,顺手关上房门。看了眼呆若木鸡的杨霖,不觉轻蔑一笑:“怎么见了鬼似的?”他几步走到杨霖跟前,逼视着对方,“我是来送你跳龙门,又不是来送你上西天,你抖什么抖?”
杨霖垂下脑袋不出声,仍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沈槐又好气又好笑,干脆自己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若无其事地道:“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七了,八月初一会试,按例考生们七月二十八日晚戌时就要去选院报到,核查身份,入号房,在那里静候初一凌晨五更开考发题。因此……”他瞥了眼毫无表情的杨霖,“狄大人说他身为主考,这两天避嫌就不来看望你了,但还是托我带话给你,让你好好考。他特意吩咐,让我明日亲自送你去选院。杨霖啊,你快熬到头了!”
杨霖这才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嘟囔:“小生多谢狄大人、沈将军关照,感、感激不尽。”
“哼!”沈槐嗤之以鼻,随即又冷笑着问,“杨霖,你在狄府好吃好喝都这么久了,八月初一考完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杨霖困惑地瞅了他一眼:“这……我还不都是听你的?我哪有什么打……”
沈槐点了点头:“杨霖,考完以后你就不必回这里来了。”
杨霖狐疑地看着他,沈槐扑哧一乐:“我说杨霖,你不会真想赖在狄府了吧?”
杨霖愈加惊惧:“我?这一切不、不都是你要求的吗?是你要我取得狄大人的信、信任……还要我冒充什么谢……”
沈槐厉声喝止:“行了!这些事你都办得不错。我的问题是,考完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假如没考上如何?假如进士及第了又如何?”
杨霖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喃喃问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沈、沈将军,我一直都在按你说的做,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那件东西?”
沈槐嘲讽地挑起眉毛,反问道:“要是你考完我就还你那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