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从英由衷道:“如此看来王子夫妇也是患难夫妻,令人敬佩。”
乌质勒颇为自豪地接口:“缪年是有胆略有作为的王妃,乌质勒得她实属幸事。过去我在流亡中,为免给她母子带来麻烦,都是秘密与她联络,在人前也从不提起还有这么位王妃。缪年一人在吐蕃带大我的两个儿子,还要为我暗中筹划,提供支持,也真是难为了她。哦,从英,我的两个小子现在也到了庭州,有机会一定让你见一见他们,他们可是非常期待能见到你这位大英雄啊!”
袁从英沉着地道:“虎父无犬子嘛,两位小王子定然是年轻有为的,不过……”他望定乌质勒的双目,郑重发问,“既然说到庭州,不知庭州目前情形如何?”
“这……”乌质勒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这可说来话长了,只是你的身体尚且虚弱,我们现在就谈这些事情,不知道你……”
袁从英斩钉截铁地道:“我请殿下亲自来弓曳相会,就是要谈正事。还请殿下直言不讳。”
“好,那咱们就谈正事!”乌质勒正色道,“从英,自你去伊柏泰搭救安儿,到狄大人亲临庭州破除瘟疫等种种经过,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再一一赘述。现在首先要告诉你的是,大周朝廷新委任的庭州刺史崔兴大人,五天前正式来庭州上任了。”
“崔兴?”袁从英惊喜地反问,“就是年前接替宋乾任凉州刺史的崔大人?”
“对,亦是本次陇右道的先锋战将,平灭默啜进犯的大功臣!”
袁从英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崔兴能文能武、精明强干,为人也很忠义……朝廷派他来掌管庭州,真是个上佳的决策!”
乌质勒应道:“听景晖说狄大人也很看好这位崔大人,说不定朝廷会有这个安排,还是狄大人的意见起了莫大的作用。”
袁从英观察乌质勒的表情:“殿下已与崔大人见过面了?”
乌质勒沉默了,少顷才冷冷地道:“景晖临行前特别提起,让我与这位崔大人好好交往,还说这也是狄大人的嘱托。因此崔大人来庭州的第三天,我就去面见了他。”
“结果呢?”
乌质勒面无表情地回答:“初次见面,不过寒暄而已,谈不上有什么结果。”
两人都暂时无言,袁从英思忖片刻,字斟句酌地道:“殿下,对这位崔大人我倒略知一二,此人素有谋略,城府颇深。这次赴任庭州,百废待兴,千头万绪,崔大人的责任十分重大,开始时行事一定会非常小心谨慎。因此,即使狄大人对崔兴有所关照,我想他也会步步为营,谋定而后动,决不会轻易表露亲疏好恶的。”
乌质勒悻悻一笑:“从英,你说的这些我还不至于不懂,况且乌质勒的身份乃流亡外族,崔大人初次会面有所保留也是应该的。问题是,联系起前番朝廷下达给我的圣旨,再加上这回崔大人对我的冷淡态度,就难免令乌质勒心生嫌隙,倍感失望了。”
袁从英耸起眉峰:“圣旨?”
“是啊,圣旨!”乌质勒便将前些日子接到的圣旨也对袁从英说了一遍。
听完乌质勒的叙述,袁从英长吁口气:“如此我便明白殿下的忧虑了。朝廷中的事情固然纷繁复杂,难以预测。然而……”他顿了顿,注视着乌质勒的双眸中闪动锐利的光芒,“殿下何必过多倚赖于大周的帮助。在我看来,敕铎新亡,突骑施群龙无首,王子殿下完全可以乘胜追击,一举夺取突骑施的领袖之位。我听哈斯勒尔说,殿下也确实曾发兵碎叶,却在途中折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咳!”乌质勒狠狠一拳砸在树上,咬牙切齿地道,“还不是因为默啜!”
“默啜?”袁从英紧锁双眉,“东突厥真的插手到突骑施内部去了?”
“谁说不是呢!”乌质勒把牙关咬得咯吱直响,一字一句地道,“敕铎和他的五千精兵葬身于沙陀碛之后,我确实想把握良机,立即兵发碎叶。但我也留着个心眼,让乌克多哈在东突厥进一步打探,以防东突厥万一出兵支援碎叶,对我不利。结果,还真让我给算到了!原来那敕铎的长子,哼,也算是我的堂弟吧,对汗位垂涎多日,早就迫不及待。敕铎带兵亲征沙陀碛,当时默啜已然兵败,本来无心旁顾,偏偏我这堂弟私下联络了默啜之子匐俱领,居然做了所谓两手准备。敕铎若胜还则罢了,若败,匐俱领承诺这厮,立即发兵扶助他登上汗位。我在奔袭碎叶的途中得到乌克多哈送来的密报,才知当时堂弟已经继位,匐俱领所派的八千人马助他诛杀异己、平定了所有其他欲夺取汗位的势力。又与突骑施尚存的五千兵马一起,守在通往碎叶的必经之道上,就等着我的队伍跨过沙陀碛,进入大楚岭的峡谷后,一举将我们歼灭!假如我当时没有及时撤退的话,恐怕……从英,你我就无今日之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