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她的男朋友,我还从没送过她一件礼物。我想她的生日没有到,就没有送礼物的必要和理由。而且,我也没有钱。我正攒下的钱是给姐姐买生日礼物用的。
流萤和钟无盐的生日相差一周。流萤是农历二月十八,无盐是农历二月二十五。
我要怎么来接她的话呢?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教室门口,在进去之前,我摘下我的围巾,上面还有我残留下的体温,然后围在了她的脖颈上。我并没有给她打一个结。我想,难看的结她不会喜欢的。钟无盐澄澈晶莹的眼睛像是升起在教学楼后的朝阳,那霞光照在她的侧脸,照进她的瞳孔,我看见里面的世界是那样的炫目多彩。
如此美丽的画面让我呆了呆,我本应该感到高兴或满足的内心却涌起一阵的失落和遗憾。
这复杂的情绪缠绕了我一整天,从早自习到晚自习下课。
潜藏在某处的害怕与恐惧怎么才能消除呢?
2
寒假如约而至。
它并不在我的眼里有什么过多过少的变化,可真像孔子比喻的河水那样,不舍昼夜,我可不会去关注它是怎么流的,只会在意怎么去渡过它。
除了姐姐的变化,感觉很巨大。她越来越高深莫测、难以捉摸了。
她变得漂亮了!流萤戴着一顶白色的绒线帽子,帽顶上一个圆球跟着她摇头晃脑。五官还是原先的五官,脸上的青春痘却又换了几个位置。姐姐总是为它们的出现而恼怒,对其皱眉又嘟嘴、抱怨又担忧,但我却觉得这是上天恩赐的礼物。我对她说:“它们在脸上招摇,向看见的所有人挥手,就像是你的青春在向他们炫耀。”
姐姐被我说出的话惊讶到了。她笑着说道:“想不到你也能说出这么有文采的话啊。看来你不光是多了几根胡子,还多了一份深沉。”然后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我也觉得有文采。
腊月二十九的上午,我们一家人去到农村老家团圆。晚上七点钟,我们一家六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团年饭,然后守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为了应付夜晚的寒冷,爷爷在家里燃起了一盆小火,上面架了一块干柴,我们五个人就围在这盆火的周围,借干柴牺牲自己而换来的火热驱散掉周身刺骨的寒。妈妈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腿上搭着一件毛毯。
火盆里干柴燃起的青烟熏出了姐姐的眼泪,她没念出儿时驱赶烟雾的“咒语”,偏着头忍受了不到几分钟就被吓跑了。她和妈妈坐在一起。这块干柴都还没有燃尽,妈妈就受不了冷,先去睡觉了。接着奶奶也和姐姐睡进了暖和的被窝里。我和爷爷、爸爸三人看节目到了十点钟,终于经不起客厅里刺骨的寒冷,准备睡觉。
但家里一共只有两张床。我和爷爷就到柴房里临时搭成的简陋床上睡觉。七旬的老者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我闻着稍觉得有点厌恶。我们俩人各自盖着一床厚棉被子,为了防止漏风着凉。但我依旧能嗅到身旁爷爷的体味。
混合着堆积成山的干柴的气味儿,不难闻,但也不好闻。
怎么连呼吸声也变得老迈不堪,觉着气体进去爷爷鼻孔时变得沉重许多,就像是一种因没有充足的氧气而使劲呼吸一般。夜里巡视的老鼠不怕祖父的鼾声,在某些地方逡巡,咬啮欢叫。
它们会不会来咬我的鼻子?我将头裹进被子里,只留出一道缝隙来呼吸。
养成深夜才睡的习惯过后,我依旧闭眼不能眠,只觉得全身发热发烫,想要伸出手脚散热凉快,却是害怕黑暗里那些未知而神秘的东西。屋子后的树林里偶尔还能听见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更是能在我的想象之中被放大,一时之间会感到孤立无援,这时便会对祖父浑浊的鼾声产生亲切感。
第二天早上八点,醒来后并没见到自己缺胳膊少腿,鼻子眼睛耳朵也都还在,证明昨晚是白担心了。然而,奇怪的是,身临其境才更有话语权。
祖父不知道几点起的床,此时不见他的身影,等我穿好衣服在厨房里看见家人,流萤也起得比我早。我刷牙洗脸后,端起碗吃妈妈和奶奶做好的汤圆。姐姐随爸爸喜欢吃菜馅的,我以前也喜欢吃菜馅的,后来喜欢吃糖馅的了,随妈妈。爸爸随奶奶,妈妈随谁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外公外婆。
我的意思是在我的记忆之中并没有他俩的样貌、身影、言语等能证明它们存在过的无形东西。我妈妈说我是见过的,在我满一周岁抓周的时候就是在外公外婆的家里,他们还抱过我。随后的一年里,两位老人相继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