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里克斯,我不懂法语。”
“知道。我就问你觉得它听起来是什么感觉?会让你想起什么?”
“嗯,很轻松,有点诙谐。”埃瑞克考虑着说。“应该是关于一个愉快的主题:阳光明亮,走在路上心情很好地吹着口哨什么的。”
菲里克斯笑了一声。“没错,曲调就是那样。完全是骗人的。”
他离开了埃瑞克的手臂,仰面朝天地躺在枕头上,看着天花板。
“我来跟你讲它的歌词是什么:‘我要把你的身体钉在十字架上,我能否撕掉你的翅膀?吻着你,同时咬啮你,把我的指甲抠进你滚热的背脊。求你回到我身边,做一切事,做任何事,看你来了又离去。
“‘来,带我去那里。把你的手给我,我不会要。剥掉我的翅膀,让我飞走,立刻离开你。……回到我身边,你还是这样离开了最好,我不确定该怎么做;到末了我们总会彼此撕咬,则重建有何意义。……抓牢我,抱紧我,直到我因你而窒息。’”
埃瑞克感到身上起了一点寒战。一部分是为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词,更多是为了菲里克斯说话时的语气。
“它曾经是我最喜欢的歌。”菲里克斯说。“但我现在连一秒钟都不想再听到它。”
他转过头来,看着埃瑞克。
“埃瑞克,你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他突兀地问。
埃瑞克有点意外,但他还是回答了:“十七岁生日的前几天。”
“你觉得……你猜,我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十三岁?”埃瑞克迟疑着。“你说过你十三岁就出柜了。”
“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和性经验没什么关系。”菲里克斯说。“如果一个人在青春期性萌动的时候发现自己对着色情杂志或者视频里的裸女根本硬不起来,而春梦里永远只会出现男人,那么并不用实践也可以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
“而且我的出柜说实话也是一时冲动。因为我家里人……我爸妈那时候正闹着要离婚,而我正在叛逆期,有天跟我爸大吵一场后说了出来,九成是为了要气他。而他也的确如我所愿地气了个半死。”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郁的神色。
“我爸那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从来不做家务,赚来的钱也几乎不给家里,全都投到他自己的店铺他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事业里去了。我从小到大差不多就是我妈一个人在管着。就这么个王八蛋,他居然还怪罪我妈‘用她法国佬的那一套’教坏了我,让我变成了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他自己出轨跟别的女人好了,就因为他搞的是女人,他就觉得他比我这么个想搞男人的家伙伟大正确得多,可以来一脸正气地教训我你说可笑不可笑?”他讥诮地说。
“拜他所赐,我在十三岁时就把我这辈子能听到的所有恐同的话都听完了。他说我一定会去吸毒,滥交,夜夜狂欢,烂醉如泥地倒在街头,跟遇到的每一个人上床,诅咒我浑身穿刺最后染上艾滋病。我跟他说,我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因为他是个烂人而我不是,所以我一定会好好长大,挣许多钱他做梦都没见过的那么多的钱买下他的那个破铺子然后放火烧掉;而且我会找到最好的爱人,我一辈子只会爱他一个人,像他那样专会欺骗老婆跟别人鬼混的人渣根本不会懂。”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就这么着,我一直到十九岁都没跟任何人上过床为了我那个伟大爱人的梦想,为了证明我和那个混蛋说的完全不一样。”
“对不起。”埃瑞克低声说。
“为什么?”
“因为之前,我也猜测你有过很多情人。”他诚实地说。“我当然不是觉得你滥交什么的……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美丽,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菲里克斯看着他。他眼睛里那种阴郁的神色更深了一层。
“你道歉得太早了,埃瑞克。”他说。“我那时候没滥交不代表我后来没有。”
一阵静默。埃瑞克伸手去握住他一只手。
菲里克斯说:“不过你用不着担心。我从来没让人不戴套做过,而且我一直有做检测。我只是滥交,并没有把脑子也一起扔掉。” 他语气讥嘲。
“我没有那个意思。”埃瑞克说。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埃瑞克把两个人握住的手拿起来,搁在自己的胸口上。
“告诉我,发生过的事。” 他说。
“我十九岁的时候遇到了泽诺。”菲里克斯说。“就是那个昨晚打电话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