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不自禁把手攥紧了一点,指腹小幅度摩擦着衣领处,想要多沾上一点味道。
“不用,不用,我不饿……就不打扰你了。”
江没再说话,抱着胳膊松松地倚在门框上,目光投射过来,像是有实质般把我从头刮到尾,视线坦荡直白。不像我,只敢偷偷瞄他一眼就敛下眼睛,把浴袍小心放在床上。
直到盯着我穿进去另一条裤腿,他才开口,语气平静的不似威胁,而是陈述:“你想让我再给你脱了。”
我一愣,手没抓稳裤腰,裤子唰啦一声坠下去,堆在脚面上。
江垂眸扫一眼,曲起食指,指节在门框上敲一下:“快点穿上,下来吃饭。”说完转身出去,拖鞋和木地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终于有机会一把抓起那件浴袍,把头埋进去,大口呼吸着我曾经最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
床边摆着一双软底亚麻布拖鞋,浅咖色,不似整个房间的冷色调,看尺寸应该也是江的。我犹豫几秒,裹上浴袍光着脚,跟在他身后下楼。
春城四面环山,我实在不知道江是怎么在凌晨弄来两碗海鲜粥。
升腾的热气驱散了些许冷意和疏离,他低着头用瓷勺搅粥,从腕骨到指节的线条修长而锋利,缓缓地来回转着,偶尔瓷器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咚的清脆声响。
像极了曾经的日子。
一片氤氲里,对面的人穿一身黑,书包斜挎,背对着漫天高远又热烈的火烧云踏进家门,拉开椅子坐下,毫不在意我炽热的目光,垂眸搅着面前的粥。
有时候我叫一声哥,江就会抬头望过来,背后落地窗外的夕阳把他的轮廓勾描上细细的淡金色。
他也不问我干什么,只说一句吃饭又低下头。
“咚”一声,是瓷勺重重磕在碗沿的声音。隔着一张餐桌,对面的人微皱着眉望过来,“吃饭。”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每一句话都像是卡着录音机的节点,精准地按下去,时间就像磁带一样哗啦啦的倒退回曾经相同的情景。
恍惚间分不清这是哪里,我不甚清明地叫了一声:“哥。”
声带大概没有震动,含含糊糊的只有气音吐了出来,随着热气一起飘散。
没人听见。
眼看江已经喝完,我囫囵吞两口已经凉透粥和着满嗓子酸涩一同咽下,赶在他起身前挤出一句:“你怎么会来春城?”
“工作。”
“哦,哦……”我捏紧手里的瓷勺,无意识地一圈圈搅动,“刚来不久吗?”
“嗯。”江沉默片刻,才短促的回应一声,更像是一个不愿多言的终止符敲在空气里。
我装作没听明白,继续问:“那……在这里待多久?”
“吃饭。”他说。
“哦,哦,好的。”
仓皇地收回目光,我捧着碗把脸埋进去大口吞咽。胃空了一整天,猛地大量进食,胃壁绞缠在一起不住痉挛,好像连着五脏六腑都一同被攥紧,挤出一滩冷水从脑门上沁出来。
喝完之后我放下空碗,瓷勺柄死死抵在掌心里,压住胃里的一阵汹涌翻腾,故作轻快地开口:“那我就先回去了,要是,要是……”
要是什么?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再联系?
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这句话,离开学校几年,也逐渐明白了有些话是属于成年人心照不宣的客套寒暄。
改天见。
下次聊。
再联系。
……
这些话说完一转头,没人会当真。
可是不说,就真的断了联系。
我隐约能感觉到江冷漠态度之下对我的怨怼,当初那些剜心刺骨的话又何尝不是扎在他身上,任谁全心付出最后落得那样潦草的下场能不记恨。
我一咬牙,“要是有事可以再联系,我来这里挺久了,都……还挺熟悉的。”
说罢不敢看他的反应,生怕被回绝。起身时忘了还攥着瓷勺,手抵在桌子上一用力,细勺柄啪嗒一声断开,尖锐的横切面扎进掌心里。
我手一松,勺子和盛了满手的血一同掉在月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仿若落在雪上,晕开一朵朵妖冶梅花。
直到江扣住我的手腕去水池冲洗时,我才回过神来。
扣在手腕上的手攥的很用力,甚至觉得手腕的疼超过了手心里的伤口。我机械地转动一下脖子,看着近在咫尺他的侧脸,冰凉的水不断地从掌心淌过,激起一阵恍然。
以前手指被花瓶割破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给我洗伤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