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宛家冲,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着的村庄。
“妈,您歇会,让我来”。村头靠当中一排的土砖农宅外,宛红手中抱着一捆干柴块快步走进自家的厨房。蹲在灶台火眼口前胸前系着棕黑色围裙的中年农村妇女一边侧着身子用右手背擦拭被柴禾烟熏得流泪的眼睛,一边用左手不住地往灶口添柴。看着女儿搂着干柴块跑进跑出,她连连摆手说:“宛红,不要你帮忙了,看这么多烟。”
宛红说:“妈,看您说的,您待会还要上山采茶。”
妈妈说:“你爸拢田埂,回来吃早饭,可不由得你慢慢来哟!”在妈妈的眼中女儿总是那么可爱。
“那我去井边担水去了,”宛红说完话,提着一担空水桶欢快地走出了厨房。
太阳升了起来,懒懒地挂在很远很远的天边,但她的晨辉已经将五老峰靠东方一侧的山体涂抹上了金色油彩。远处传来高亢优扬的茶歌:山里的丫头十七八哟
唱着那个山歌去摘茶。
翘翘那个辫子翘翘嘴哟,
唱的那个山歌迷死了伢儿。
山里的丫头十七八哟,
迎着那个山泉去会郎。
亲亲那个脸儿亲亲手哟,
迎的那个山泉乱了心房。
厨房中的烟雾已经散去,但灶锅中仍然冒着腾腾热气。宛红的妈妈揭开锅盖,将已经炒熟装盘的几盘菜连同盘子一起放进大锅中已经蒸熟的米饭面上,再盖上锅盖。宛红忙着将碗筷和酒盅摆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看得出她们是在等待全家人到齐开早饭。
空闲下来的妈妈用围裙擦了擦手,跟着进了堂屋,她关切地对女儿说:“回来都已经二十多天了,你真的不想再回山上去!”
宛红见妈妈还提这挡子事就娇嗔地对妈妈说:“堂姑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表面热情实际很刁钻的,我跟她很难合得来的。”
妈妈说:“你这个丫头,亲戚在外肯定会照顾点的,哪会像你说得那么严重!”
“我再也不想上她哪儿去了!”宛红不乐意地回答妈妈。
“那你现在作什么打算呢?家里的经济条件你是知道的,”妈妈一脸无奈,看得出她也着实为女儿的前程担忧。
“我想去南方打工,听说那里赚大钱的机会很多。有了钱,我还想去考大学呢。”说这话的时候,宛红稚嫩的脸颊飘出一丝妈妈不易察觉的红晕。
“哟,你这么小的年纪,打工谁要你呀?”妈妈说的是一句实在话,可宛红不这么想,她也许觉得妈妈有些死板,便撅着嘴对妈妈说:“我可以多报两岁,不就成了。”
“瞧你说得那么轻巧。钱是那么容易赚的。好好好,你呀,现在翅膀长硬了,过几年给你说个亲,嫁出去,我也省个心了。反正有你哥哥在家,把你嫁到天边我也乐意。”宛红妈边说边用疼爱的眼光注视着女儿。
“嫁到天边我也不怕,我只怕没有嫁到我所喜欢的人。……我只要认准了的,不要他追我,我会追他的,”宛红说出这个话的时候脸儿羞得红红的。
妈妈笑着说:“不害羞!大姑娘竟敢当着娘的面说这个话。”
“宛红是一个执着并有着丰富情感的女孩,她的内心活动就像一首歌中所唱到的:‘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别猜,你猜来猜去也不明白。’对于宛红后来与我的一段情缘,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命中注定。我想宛红那时如果单纯是为了我而离开美丽的家乡庐山,那我真是罪该万死。”
三、向往
“呜——,呜——,”一辆由南昌开往广州的X次列车穿过秦岭隧道后,在广袤的岭南原野上飞速奔驰。韶关、曲江、英德……与其它硬座车厢一样,八号硬座车厢内也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塞满了旅客,过道也都无法通行。蓝色的烟雾在整个车厢内弥漫,咳嗽声,小孩的哭闹声,嬉戏打骂声不绝于耳。宛红与同行南下的翠枝、水花和玲玲被狼狈地挤在靠厕所一边的窗户底下很难无拘无束地随意走动。飞越原野的列车不时地微微抖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让处在众人遗忘角落中的宛红她们像是被放在摇篮里晃荡。尽管各种难闻的气味阵阵飘过,尽管车厢里面的空气让人窒息,但她们还是欢快地打闹着,好像她们不是去打工,而是去进行一次畅快的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