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元慈没有说话,也没有理蒲刚,直直地进了他老爹的房间。春梅紧跟进来,拉着蒋元慈,把嘴抵在耳边说:“额爹吃了药刚刚睡着了,让他好好睡睡。”
“他……咋样?”出了房门,蒋元慈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舅舅不是说了么,我也是尽力……”
蒋元慈看着春梅,他能说什么呢?这春梅……他相信胡太医,也相信春梅……哎,尽力吧。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过去拉着蒲刚的手,很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大队长,这两天……”
“该说这话的是我,蒋兄,是我们连累了你,连累了大爷……”
“不不……你可千万不能这样说。是不是……”
“我今天来,一是代表宋参谋长看看大爷,二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啊啊,谢谢,宋参谋长这时候还想到我们,真的不晓得说啥好!大队长,我这人你也是晓得的,有啥事你说。”
“你的事我们都晓得了。那个何本初,本来是李司令的机要秘书,但这个人浮上水,靠上了省长刘湘,被任命为督军,督促十五县军阀部队和保安团残酷剿杀抗捐军。这次被任命为蒲江县长,我们得小心啊。”
“哪?……”
“好在他不认识我们,虽然也可能晓得你。”
“你是说这次他是想……”
“李司令的老家就在这对门不远,而且李司令本人就在蒲江,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哦……哪?”
“宋参谋长说,请你接受何本初的任命,而且,要表现得很积极。”
“修雕堡?”
“还要组织保安队,何本初要发枪……”
“哦……”
“我们的人全都进保安队,叫文洲当保安副队长。钱、粮、木料、砖瓦这些,你就不要出面了,文洲带着保安队去征……”
这时候,蒋文洲回来了。
“你娃娃,豆芽子长高了……”
“哎哟幺爸儿,豆芽子长得再高,不也是豆芽子么?”
“亏你还晓得……”四个人又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以蒋元慈区长兼保安队长的名义,起草一份文告,明天开完会后,交由乡长保长甲长们,挨家挨户发下去,要让男女老少都知晓何县长的训令。
让蒋元慈没想到的是,何县长真的在大塘铺住了下来,并且每天带着他和德义堂的大爷二爷三爷,从治安场开始,沿着川康公路一路走一路比量,直到邛蒲交界的半边街,每隔一里就选个地势定个大堡,大堡前后左右根据地势形态确定三到四个小堡或暗堡。一旦确定了位置,李子兴就带着大塘铺甘溪铺洪兴场一大群人按何县长事先画好的图,挖开土皮,掏出地基,铺上石头,垒起泥砖,盖上堡顶。蒋文洲则拿着何县长的手令,每天天不亮就带着保安队四处去催粮催款催砖催料催工,谁家有粮不出,有木不给,有砖不拿,他毫不含糊,拿出何县长手令,要人限时运到指定地点,如有不从,立马抓人!
蒋元慈无奈,只得在何县长及其师爷副官的眼皮底下卖力地干活。他每天早早就起床,冲冲洗把脸就朝工地上去,看着李子兴指挥兄弟们把干泥砖、干木料、石块、瓦片搬运过来,按照尺寸一横一竖把泥砖从六角形的石基上一层层垒起来。弟兄们倒也展劲,没有人偷懒。第一组大小五个雕堡没几天功夫就完工了。
这天,何县长接到蒋元慈的报告说第一组雕堡修成了,请他来验看。他带着师爷副官及他的警卫排马不停蹄地就来了。蒋元慈带着蒋文洲李子兴以及德义堂的头排二排三排早早等候在那里了。看到何县长他们来了,蒋元慈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先是一个打拱,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何县长看了他一眼,面带微笑地抬头望了望,抬脚就跨进了大堡的门。门不大,但挺后重。门框门板门闩都是用干青棡做的。除了门,六角形的墙上还有五个一尺见方的孔。从孔上看出去,远的近的都能看得见。要是把机枪一架,不要说人,就是老鼠也休想靠近。何县长一边看,一边微笑着点头。他们从一层爬上二层,从二层上到三层。三层上搭了木架盖了瓦,泥砖砌得就象城垛。站在上面,举目远眺,远近山水田木尽收眼底,了无遗漏。数十步以外川康公路上,有一只麻雀都看得清清楚楚。何县长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他抬手推了推泥墙,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