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元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到表叔手里,“你看,都在这上面呢。”
“蒋氏家谱?”表叔一愣,快速地翻看着,一边看一边还“哦,哦”着。看完之后,对蒋元慈说,“这是你三表哥,”然后转身道:“老三,这是你元慈表弟,快来见过”!
“额爹你忘了?是我把他带进来的。”三表哥笑道。
“你去把大哥二哥叫来。”
“要不要叫四妹?”
“叫来也好,”表叔疑了半晌说道,“表兄妹,亲戚,是该认认。”
不一会儿,大表哥,二表哥,四表妹,都进来了。蒋元慈一一施礼见过。
这会儿他表现得相当的礼貌,言词相当的得体,举止相当的文雅,以至于那一家子本来有些冷峻的脸上也显出许多的阳光来。尤其是那四表妹,红着一张小脸应了万福之后,还偷偷瞟了蒋元慈,万般羞怯地埋下头去扯着自己的小手。
因为他的到来,吴大院子上上下下都呈现出喜庆祥和的气氛。蒋元慈感到了他们的热情。蒋文洲也特别的高兴,左一个表叔,右一个表老爷,叫得相当的甜。
☆、第一缸蓝靛
在吴家大院这些天,蒋元慈受到了相当热情的接待。每天吃的,玩的,应有尽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蒋文洲也说,要是多耍几天,光怕会胖得不成人样了。
唯独让他不高兴的,是那“三表哥”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说是专门陪他们玩的,白天陪他们吃饭喝酒,晚上陪他们睡觉吹牛。两个人年岁相当,半天下来就熟得象亲兄弟了。只是有一点,他要去哪儿他都会阻止,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能去,就象防贼一样。这是待客之道吗?他想,再怎么说,我也是显客嘛,岂有此理!
“为啥?”有一天,他一边端起茶来喝,一边相当随意地问他三表哥。
“额爹说了,外人不能看,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我是外人?蒋元慈心里很不舒服,脸上一下子多了一些的颜色。
“呵呵,我是说,我额爹说了,祖上定的规矩。”他“三表哥”好象觉察出话没说对,马上补了一句。
“哦。”蒋元慈心头想,传男不传女,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我可能是未来的女婿啦?他禁不住笑出声来。一抬头,看见门外蒋文洲跟他们家下人聊得火热,他打了个眯笑。转过头来,心想,还好,他们没怎么管蒋文洲,虽然他也是亲戚。他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抬起头来,右边横房半掩的窗子里面四表妹那双火热的眼睛正在望着他。他看着她,她也没有躲闪,也直直地看着,两双眼睛就象被一根火炼子拉着,热热地对视了好一阵子。
“哎,听说你们打靛是祖上传下来的?”蒋元慈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啊。我老爷说,他都不晓得从好久开始的。”
“销路应该很好吧?”
“不愁卖呢。我们种了几十亩上百亩的蓝子,还要割山上的野生的,打多少出来,卖多少出去。”
“哦……不过,要是能用机器生产,那就好了。这样的做法,生意再好,赚钱再多,那也只能算是个手工作坊,离大工业生产还远着呢……”
“机器生产?咋整?”“三表哥”惊愕地看着他,显然是来了兴趣。
“我也没见过呀。我只是在报纸上,书上看到过。”趁喝茶的当儿,他又瞟了一眼那窗户,那窗子比先前开得大了一些,已经可以看到表妹的上半身了。他忽然把声音提高了一截:“曾国藩、张之洞他们就办了许多的工厂,他们说,只有办工厂,才能提高国家的实力,‘仅树五谷,利薄不足为养。工为体,商为用。’就算是种田耕地,劝农之要也要讲化学。可是你看我们国家现在……”
“曾……啥子,他们是哪里人?”
“呵呵,中国人啊。不过,听说你们家的打靛厂很大,也和他们说的工厂,工业差不多了。唉,这办厂难不难?”
“你想办厂啊?”“三表哥”问道,语气中有些警惕。
“呵呵,你看我象办厂的人吗?不过,我要是办厂的话,就办大的,象张之洞他们那样的。我不会办你们这样的小厂,我不喜欢这个。”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