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作者:田夫(5)

2018-02-08 田夫

  那蒋元慈呢?没有叫,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嘴唇都咬得血流如注了,硬是一声不吭。四奶蒋王氏哭着求四爷不要再打了,没有用;求她儿子告个饶,也没有用。她唯有能做的就是含着眼泪弄些鱼秋串碓成水水跟蒋元慈涂抹全身。几天以后,蒋元慈从床上爬起来,依然啥事都没有似的又到处疯去。

  蒋维铭彻底的无奈了。

  ☆、蒋元慈被拉进袍哥

  “明天你跟我到洪兴场去!”一天下午,蒋维铭挑着货郎挑子从外面回来,一边放下一边对在檐廊上翘着二郎腿看书的蒋元慈说。

  “干啥?”

  “去了你就晓得了。”

  “你不说我就不去。”

  “不去?你看这邛崃蒲江方圆几百里的男人,哪个没入会?你都快二十岁了,以后在这世上混,不入个会,遇到事你连个天都叫不出来!”

  “哪我可以吗,四老爷?”蒋文洲正坐在旁边看天,听四爷叫他幺爸儿入袍哥,歪着脑壳问道。

  “你也可以呀,不过,入会是要交钱的,回去叫你额爹拿钱吧。”

  “好多钱?我跟他给了,”蒋元慈说。

  “最多一百零八个铜元,最少也得三十六块,拿来嘛。”

  “我跟你借,以后我挣了大钱加倍还你。”

  “那,我还是不入了嘛,”蒋文洲显出难为的样子。

  “你不入我也不入,”蒋元慈说。

  “不入?我啥子事情都跟你安排好了:恩兄、承兄、保举、引进一个一个都说巴适了,你娃娃不入,我这脸还要不要?以后我在袍哥里还要混不混?说得轻巧,背根灯草!”

  “你不借钱,我就不入!还有那几个!”

  “你……!”蒋维铭怒气冲冲地一甩手走了。

  蒋元慈经不住他老爹蒋维铭三番五次喋喋不休威逼,才拉着蒋文洲和几个弟兄侄儿跟在他老爹屁股后头赖死赖活地一步步向洪兴场挪去。

  “你几个快走几步行不行?”蒋维铭走几步又停下来焦急地催促他们,“那些兄弟们早都到了,那么多人就等你几个,好意思吗你们?”

  蒋元慈就象没有听到一样,依然懒洋洋慢悠悠地挪着步子。

  “我们走快点吧幺爸儿,你看四老爷好象着急得很呢。”

  “忙啥?他忙他先走啊,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哪个都没挡着哪个。”

  “可……”蒋文洲显出很为难的神色。他看了看那几个,他们也都看着他。他心里面特别的矛盾。想紧走几步,赶上四老爷,却又怕幺爸儿蒋元慈不高兴;四老爷答应跟他们出钱入会,可这会儿……他实在是难为啊。

  “别管他的,我们慢慢去。”蒋元慈似乎看出了文洲他们的为难,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笑笑说。

  “可四老爷……”

  “没事的,你们放心。”蒋元慈说得这么轻松,可蒋文洲心里还是不了然。好在洪兴场不远。从他们家出来,拐过庙子山,过了双石桥,上高店子过炉坪,一杆烟的功夫就到了。

  “跟紧了!”蒋维铭一脸怒气地吼道。

  “怕我们走丢了咋的!”蒋元慈满眼的不在乎。是呢,洪兴场这个地方,就屁股大一点,站在这头吹一口气,那头的树叶都会飘起来,咋会走丢呢?“多此一举!”他想。

  洪兴场,对于蒋元慈他们来说,就象是家门口,再熟悉不过了。一条弯得象撮箕屁股一样的街,总起来也就百十来步,这头去大塘铺,那头去蒲江城,顶上生出一条杈儿,朝向四坪场,去火烧庙陈家营。

  场上除了一座庙子还算高大巍峨宽敞之外,木柱板门泥墙青瓦黑不溜秋的两排街房夹着几块石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让人感觉转不过身又还担心随时会倒下来。

  庙子是哪年哪月什么人修的,没有人说得清楚。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庙宇的宏伟与金壁辉煌香火茂盛,而是庙门前那两棵遮着半个场镇的黄桷树。一提到洪兴寺,人们马上会说:“哦哟,晓得,晓得,那两棵黄桷树……”庙门上有一块金扁,“洪兴寺”三个大字,虽已蒙尘,却仍金光熠熠。或许,洪兴场就因此而得名吧。

  蒋维铭带着蒋元慈蒋文洲他们一群娃娃,从上场口经过洪兴寺门前,沿着有些凹凸的石板小街,穿过下场口“九仙茶馆”旁边的牌楼,进了关帝庙。这地方蒋元慈以前上学时无数次地从旁边经过,但从来就没在意,更没有进去过。现在站在门前,他心中突然间涌起来一阵好奇,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关帝庙”三个字好象刚刚被人清洗过或者是刚刚刷了金粉,闪闪的发着光;门前的两个石麒麟也越发神气了。一副对联也添上了新漆:“福世彰忠勇灵赫千秋丹心昭日月,安民显圣恩义传万古浩气壮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