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到县衙外面,就被门口的两个团丁拦住了。我说,我们有要事面见刘知县,请他烦为通报。没想到他脱口就骂起我们来,说我们是那根葱?知县是你想见就见的吗?叫我们滚。我好说歹说,又递烟又送钱的,他反而毛了,哗的一声拉开枪机,子弹上堂,对着我们,说你滚不滚,再不滚老子开枪了。我也毛了,跟巡风六爷递了个眼色,掏出老子们的合子炮就跟他顶上去。那两娃娃没想到我们会有这一手,赶紧说,别,别,大爷们有话好说,千万别走了火。哈哈,你们看,这些家伙,真他妈的就是个熊包!”
几个大爷听着,脸上都露出笑来。
“我说,少哆嗦,走,带路!”卢世钦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那刘知县正在公堂上和师爷说着啥子,看到我们,慌忙站起来问,你,你,你你你你你们是啥人,你们要干干干啥?我说,知县大人你别怕,我们两个是来送信的,不会伤害你。只是因为你这两个小子狗仗人势,欺负我们,我们才出此下策。我把大哥写的信递给刘知县,他还没看完,脸上就白了。那师爷不晓得啥时候跑出去,叫了十几个团丁把我们团团围起来。我见势不对,一步跨上去顶着刘知县的背心。咬牙切齿地问他,我说了不会伤害你,你为啥要这样?要是我的枪走了火,那你就只有怪你自己了。他浑身哆嗦起来,一边不住地说别别,一边叫那些人退下。我拿眼睛狠狠地盯着那师爷说,你他妈不想活啦?你这几个人能把老子们咋子?你出去看看,西门外面老子们成千上万的兄弟伙在那儿等着。我们蒋大爷说了,一个时辰没有见到李子兴,他就带着人冲进来把你们砸成肉泥!”
“他们咋样?”有人问道。
“要不说人家是知县师爷呢,就这么几句话能把他们吓住?刘知县看了一眼那师爷,那师爷赶紧说他内急,要出去一下。我晓得他是干啥子,也没阻拦。过了一会儿,师爷进来了,在刘知县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刘知县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句啥子,那师爷就小跑着出去了。我使了个眼色,六爷便跟了出去。原来,刘季刚是叫师爷派人去高桥召张俊文回来保驾去了。”
“六爷把人抓回来了?”蒋元慈问。
“没有,”六爷说,“我想,高桥来回也要两个时辰吧?我们使点劲,那刘季刚肯定遭不住,等张俊文回到蒲江,黄花菜都凉了!”说完他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几个大爷也都笑起来,笑得最开心的,当数蒋元慈了。
“我一听毛了,”卢世钦说,“使劲顶着刘季刚的背心说,哟嗬,想不到你还有这手。六爷!去,把兄弟们都叫进来!那刘知县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嘴里不停地哀告,别别别,别别别,我放人,马上放人,马上放……这不,我们就回来了。”
“刚要下公堂的时候,我闻到一股臊臭味。嗯?这是啥子呢?我看了一圈,你们猜,我看到了啥子?”巡风六爷笑着说。
“啥子?”
“刘季刚那椅子底下湿了一大滩!”
“哈哈哈哈……”又是一片开心的大笑。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啦!”蒋元慈看着卢世钦、巡风六爷、李子兴和各位大爷,一脸的欣慰。
“只是,那刘季刚要是报复我们,那该咋办?”坐堂大爷戴习武提出了他的疑虑。
“你们安排下去,”闭目凝思之后,蒋元慈说,“叫大家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一有动静,马上集中。我就不信他刘季刚不怕死!”
几个月过去了,闹得沸沸扬扬的高桥农协会也冷了下来,大家也不再把它当作茶余饭后议论猜测或褒或贬的话题。知县刘季刚也没有来报复他们。于是,蒋元慈的兄弟们睡觉时的警惕性也慢慢松懈下来。
一天晚上,蒋文洲从蒲江回来,对蒋元慈说,徐荣昌的部队被赶走了。
“哪个把他赶走的?”蒋元慈心中一振,急急地问道。
“刘文辉。”
“哦?那就是说,可以不种烟了?哎,陈先生呢?”这些天来,蒋元慈心里边放不下的,就是陈先生了。说来也怪,他与陈先生也就真真的谈过那么一次,咋个就会时时地挂念起他来,他也说不清楚。反正,这些天来,他吃饭不香,睡觉不沉,脑袋里面老是陈先生的影子。虽然,从各色各样的人弦弦乎乎的街谈巷议中,他也听说了不少,但那些都不足为信。他到底在哪里,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