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从她的唇掠过脸颊,停留在她的耳际,忽然轻笑,“阿舒,我果然是不爱你的,一点都不爱你,从未爱过你,真的。”
停云终于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手枪的扳机几欲落下,可是还不是时候,一切都还没到时候,她颤抖的抬着枪,绷着脸看他,缓缓后退。
温锦懿笑说,“你笑给我看一下,我就跟你走。”
只听“砰”的一声,停云向着他的脚边开了一枪,“走。”
温锦懿眯起眼睛,笑望着她,对于交易这种事情,他向来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他要看她笑,那便是要看到的。
两人在大雪中沉默相对,对峙许久,停云冷冷望着他,“要看我笑么?”
她便唇角一扬,笑给他看。
“要大笑。”温锦懿笑说。
停云便当真大笑起来,哈哈笑着笑着,声音便淡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微抿扬起的唇角,让她的脸看起来像是在微笑,眼泪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温锦懿缓缓敛眉,眼底划过清晰的伤痕。
她哭着对他微笑,那画面像一把刀。
温锦懿渐渐淡漠了眉眼,心脏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的唇成了紫色,他唇角一勾,伸出手去。
停云寡淡了表情,牵过他的手,往桐子镇走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她来带他走了(三)
镇子不算大,盘卧山脚下,镇口有一个高高的木头搭建的巨大框楼,挂着歪歪斜斜的桐子镇三个招牌,这镇子很黑,唯有车灯的远光扫过的光亮,照亮了一大片萧索的区域,簌簌大雪遮住了斑驳的房宇,当真是被日本鬼子扫荡过了镇子,鸡犬不闻,破楼上到处都是子弹的洞孔,屋檐下还有累累白骨。
“阿舒,来这个地方做什么呢?”他明知故问。
温锦懿在踏入镇子的那一刻,他本能的握紧了停云的手,眉眼低垂,雪粒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他的唇角却是上扬的,只觉得牵着她的手,便像是寻常的小情侣散步,冷汗被低温凝成了冰,覆在面容上,让他看起来像是剔透的精美人偶,又像是带着完美无瑕的面具。
停云不说话,只是步子越走越快。
温锦懿又说,“阿舒,我喜欢你的笑容,是最初的笑容,特别的温暖真实,像是我母亲冬日里给我织的毛衣,有踏实的味道,还有些许的近电。”他微微的笑,“以前我总觉得拥有这样生动笑脸的人,一定拥有十分快乐的过去,你一定拥有愉快的童年,一定有爱你的家……”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沉默了下去,停顿了一下,他便又笑起,“我也拥有很快乐的童年呢,我有个妹妹,六岁的样子,特别的粘人,我父亲和母亲是老师,来到这个镇上的时候,便办了一所学校,他们总是很忙,走街串巷的劝村民们让孩子接受教育,所以家里很多时候都只有我和妹妹,妹妹总是娇气,吃饭让人喂,睡觉让人哄,走路让人背,我很小的时候便学会了做饭,洗衣做家务,我喜欢下棋,但是你知道吗?我其实画画是最好的,我爷爷是国内知名的画家,家族世代是耽美书斋,他现居北平,只是因为我母亲出身寒微,又是未婚先孕,爷爷便不愿意认我这个外孙,爸妈便私奔来到……”
他忽然又沉默了下去,唇角很快的扬起,看向停云说,“阿舒,你看,我的童年真的很快乐呢,跟你一模一样,是不是很幸福,你没想到吧,我也有这么好的出身,我父亲和母亲都很爱我,妹妹也很依赖我,我就是这么长大的。”他笑说,“阿舒,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我给你画画看,好不好,很多年没有拿过画笔了,你一定会惊讶我的画技,我最擅长油彩……”
他今天的话很多很多,多到让人怀疑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温锦懿,似是极力的解释澄清,极力的想要掩盖。
停云在小镇最西边的一座小楼前站定,这座小楼有一个破败的花园,依稀可见小楼上五彩斑驳的壁画,小楼的楼面已经被爬山虎攀爬围绕,冬季里只剩下枯黄的藤蔓和堆积的雪。
窗户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的黑,风声呼啸穿梭而过,像是不得安生的亡灵泣血的嘶鸣,那么诡异尖锐,穿堂而过,携着雪粒拍打在面颊上。
温锦懿瞬间沉默了下去。
停云几乎感受到了温锦懿顷刻间冰冷下去的手,他的紧张像是冰块一样的凉,不知哪里来的冷汗打湿了她的手,那冷汗刺骨的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