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女孩停下手边的工作转头看了处在门口的我一眼,可我没敢朝她那看,因为杜爷正用未知的眼神盯着我。
不久后我就被女孩催促地请回家了,到最后她都还是显露出常见的严肃脸蛋,对此我感到异常的放心不下。
晚上我没怎么睡好,一直胡思乱想着今天的事。他们到底会为了鳗鲡做出什么事来呢?
第二天上课,我依旧是心事重重,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内心混杂的思绪以及随时间流逝而越发怪异的期待,根本使自身无法集中起精神,导致于每节课都在发呆、跺脚,抓狂似的捏起手上的皮肤。
然而坐在旁边的泠澜与我的状态存在天壤之别。
完全和往日一样,上课时专心看着黑板,下课不是在看书橱上鱼缸里的斗鱼,就是一个人站在走廊上欣赏难看的风景。
偶尔与我面对面时还是那副只要我一拿起笔马上就可以默画出来的严肃表情。
真的看不出来今天夜里她是即将作出某种行动,会在准备期间心里上有所压力的人。
有那么几次忍不住想直接去盘问她,不过以往那种固有的经验告诉我她应该会用紧闭的小嘴来应对。
如果她将自己认为是伙伴,那么更不想连累某种牵扯与麻烦的意图是能够被理解的。
这个白天过的太平凡了,要不是心里存在疙瘩,一定会像以往一样很容易就忘记吧。
*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我的脑子没有丝毫睡意,反倒出乎意料的清醒。
从家里偷溜出来后,我在学校的围墙上找到最矮的一处缺口翻了进去,飞快地跑向校内钓鱼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在这念头的驱使下竟然变得非比寻常地疯狂胆大。
还是第一次有做事不考虑任何后果的感受,正常行为的控制下,是不容许身体有如此出格的举动,可是这时的体会就像是在犯罪一般。
在前往钓鱼场的通道上出现了杂物,这也是事先就预料到的。我强行搬开部分障碍寻找最近的平地通过。
果然不出我所料,钓鱼场内的屋子被从外面上了锁,他们像自己说的那样,去做一些弥补了。
大坝,他们肯定在那儿,真想马上就飞过去。
我感到兴奋刺激,似乎连脚踏在地面上的实感都被一股从胸口往上涌的气体给取代掉了。
此刻气温反而比烈日普照大地并冒着蒸汽的晌午还热,即使站在原地不动,憋住胸口的闷气还是会令额头以及背夹生长出湿润的汗珠来。
夜晚的街道幽深而宁静,接近于无声的状况下耳边冒然兴起嗡嗡声响,有点近似于耳鸣。
凝重积淀的空中偶尔才有几阵风悄然吹过。
一个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本应觉得少许害怕,凄凉与不安,可我却像个单细胞生物,从心底迸发出一种纯粹只想前往目的地的趋向。
来到河边,我朝着能透出丝毫路灯光线的水流望去。
整个水面运动得平缓,水位明显地抬高了许多,原本岸边的植物已被不见头角地掩埋,卷起的漆黑水波,仿佛能把整个人的心胸沉陷于其中。
我沿着河流奔跑,跑累了就改为疾走,总之一刻也不想停止不前。
若是把短袖衫从身上脱下的话,一定可以拧出像是洗脸时扭毛巾所排出的水量吧。
如此闷热的夜晚预示着某种征兆。
人是不比动物那么敏锐,能对大自然的反应做出各种反射行为,但经历了多了,几岁小孩也会知道此刻离一场狂风大雨的来临不远了。
她现在一定开始感到难受了吧,和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出现发抖、高烧、浑身痉挛的症状。
如果她能在一旁靠着大树休息就好了,在杜大爷怀里默默地忍受就好了,或者打消奇怪的念头,乖乖地回家去就好了。
轰鸣般的急水声渐渐打破了平静的夜晚。
眼前的建筑物显出严酷的姿态,在黑夜之中露出一幅阴森的面孔。它那坚实的钢筋水泥躯体散发出冰冷的色调,由六只手脚组成的闸门无情地划破及阻断过往的水流。
由于它的存在,水体不得不从上下相隔落差二十米的地方去艰难地实现自然赋予奔向东方的使命。
人工造就的瀑布形成的水帘,凶猛地扑向低平的水面,使之附近卷起巨龙翻腾般的直条水花。
起伏不定,上下颠簸的波浪早已把水面撕成千万个琐碎的残块。从中溅起的滴状颗粒爬升至半空中,聚散无数用肉眼无法穿透的大片雾区,笼罩着朦胧的地域使周围的一切被衬托在凝重的气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