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贺亦巡知道许培想问的不是这个,就算他这么回答,许培也会继续问,不考虑外界因素,他愿不愿意为了许培到另一个世界生活。
他愿意吗?
短暂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许培有那么一瞬间不切实际地想过,只要贺亦巡回答愿意——依照贺亦巡的性子,他不会说谎,也不会使用权宜之计先把许培哄骗过去,那么许培也不是不可以重新考虑,并当付诸行动的那个。
但听到沉默的回答,许培有些自嘲地想,也是,他都那么明确地表示不想放弃这边的生活了,又怎么指望贺亦巡会愿意呢。
本来么,他问这问题,只是想让贺亦巡换位思考,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而不是刺激贺亦巡对他表白——有这想法才是可笑。
“就这样吧。”许培摘下左手小指的阻隔器,取出里面的小石头放到了贺亦巡手里,“你想走就走,决定权在你。”
说完,许培绕过贺亦巡,走向了玄关。
“你确定要去吗?”贺亦巡看着许培的背影,心头被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填满,“你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许培脚步一顿,说:“那小石头容易弄丢,右侧床头柜里有不用的盒子,你拿去装吧。”
“许培!”
“再见。”
卧室里还残留着两人温存的痕迹,整个屋子却空荡荡的,毫无温度。
窗外下起了淅沥的小雨,怒城覆上了一层灰色滤镜,连日来的阳光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所以他愿意吗?
贺亦巡坐在沙发上沉思了良久。
潜意识中应该是愿意的,但逻辑却无法很好地圆上。
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放弃自己原有的生活?
是,许培是很特殊,不是随机的一个人。但不管是谁,为了另一个人做这种事不是很愚蠢吗?
贺亦巡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做这种愚蠢的事。
或许一开始许培让他做他的alpha时,他们就该把这事说清楚。往返也好,选择一边定居也好,至少事先做好约定,两人就不会闹矛盾。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让许培独自面对危险,因为他答应了许培,他是许培的“alpha”,他有责任。
所以。
这就是谈恋爱吗?
好麻烦的样子。
无论如何,手中的小石子就钻石那么大,一个不小心就会从指缝中滑落。
贺亦巡来到卧室,想先找盒子把它装起来,但他不确定许培说的右侧,是正对门,还是正对床的右侧。
想着反正都在床头柜里,他径直走到离门近的那侧床头柜,拉开了抽屉。
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没看到不用的盒子,倒看到了一个——
背面贴着小蜜蜂贴纸的指南针。
理智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
-
另一边。
许培开着车来到市政府时,停车场已经挤满了媒体的车。
他拉高衣领,挡住嘴巴,用雨伞遮住上半张脸,顺着人流来到了官方专门用来发布消息的新闻厅。
离十点还有半小时,偌大的厅里座无虚席,记者们早早架好了摄像机。平日里在电视上见惯了的蓝色背景换成了喜庆的红色,仿佛预示着有好消息宣布。
又在心里打了遍发言的草稿,许培正想掏出手机告诉詹高他来了,没想到詹高突然从他后方出现,搂着他的腰,笑吟吟地说:“还以为你会踩点到。”
许培有些抗拒地往旁边迈了一步,詹高却毫不在意,搂着他往前走,把他带到了休息室。
“还有二十多分钟,你先坐会儿。”詹高按着许培的双肩,让他坐在椅子上,问,“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呢?”
“今天没他的事。”许培说。
“确实。”詹高笑了笑,“早知道你这么配合,今天我们直接领证该多好?你说是吧,小蜜蜂。”
听到这个称呼,许培脸色一变:“你叫我什么?”
“小蜜蜂啊。”詹高亲昵地捏了捏许培的脸颊,“你的信息素是蜂蜜味,从我闻到的那一天起我就这么叫你了,不是吗?”
遭了……
“我还有几个文件要看,待会儿十点来叫你。”詹高说完转身离开,不过没走出几步,他又回头叮嘱许培,“既然来了就别反悔了,要是十点见不到人……我会很生气。”
许培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我知道”,等詹高离开后,他立马掏出手机给贺亦巡打电话。
然而预想当中的通话提示音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对方已关机。
怎么会关机?
窗外猛然劈下一道惊雷,让许培从愣怔中回神。
他难以置信地放下手机,难道贺亦巡真的走了吗?这么干脆?
可是他答应做自己alpha的啊。
如果他已经走了,那他还在这里挣扎什么?
许培的心沉甸甸的,没注意到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走了进来。他又试着给贺亦巡打电话,结果听筒里还是那句无情的提示。
突然,他听到身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下意识回头看去,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来者穿着一件连帽卫衣,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完全看不清。
见许培回头,黑影脚步一顿,又慢慢走向许培:“听说你要结婚了。”
许培越发觉得不对劲:“所以?”
“来恭喜你。”黑影走到许培面前,猛然从衣兜中抽出手,把一个东西扎到了许培的后颈。
许培闪躲不及,只感觉剧痛从腺体处传来,在意识消失之前,他看到了黑影收回衣兜里的针管,是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
在omega处于非发情状态,腺体被alpha注入信息素是很危险的。
而针管那个剂量。
是致命的。
第57章 揭凶环节
雨夜的树林中,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林间奔跑。
闪电不时划破夜空,扭曲的树干化身怪物骤然闪现。雨点噼啪打开树叶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加剧着紧张感。地面积起的水洼反射着微弱的天光,诡异的倒影似是怪物在靠近。
两个小男孩手牵着手,一人浑身是伤,一人穿着漂亮但湿透的小礼服,泥泞的地面让两人脚步踉跄,裤腿沾满泥浆。树枝划过脸颊,留下细小的划痕,谁也顾不上疼痛,因为不跑好像就会被怪物吃掉。
突然,小礼服被树根绊倒,摔了个狗啃泥,手中的指南针一下没了踪影。
牵着他的小男孩赶忙把他扶起来:“你摔疼了吗?”
“不疼。快帮我找指南针。”
两人蹲在地上,寻找细微的反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泥泞,只好扒开湿漉漉的落叶,手指在泥浆中摸寻。
趁着一道闪电划过,他们环顾四周,小男孩率先看到了一处亮光,跑过去捡起来,正是小礼服的指南针没错,背面还贴着一个可爱的小蜜蜂贴纸。
“我找到了!”小男孩跑回小礼服身边,“给你。”
小礼服接过指南针,像个小探险家似的,重新找准方向,和小男孩牵起手:“我们快走吧。”
拿起床头柜抽屉里的指南针,贺亦巡能听到心跳声在耳边无限放大,全身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小蜜蜂贴纸早已褪色,黑黄相间的图案被时间冲刷得泛白,却和当年雨夜中见到的贴纸重叠到了一起。刹那间,模糊的画面犹如被修复过的老电影,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
原本能占据整个手掌的、在迷宫般的树林里给两人指引方向的指南针,居然只是一个玩具,长大后再拿在手里,竟如此小巧。多年来,因记忆模糊而笼罩在小礼服脸上的白雾终于散去,稚嫩的脸蛋逐渐和那人的一颦一笑重合。
屏住呼吸,翻开床头柜里的相册,十岁的许培笑得无忧无虑,和小礼服有着相同的脸,排除了这指南针是他捡到的等其他一切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