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人长得太好认也不是啥好事。
陈则眠问周启睿说:“你不是在市局吗?”
周启睿:“年前是在市局,年后人员调整,我就到派出所了。”
陈则眠实在是万分不解,感觉自己真是衰到极致,忍不住问:“不是,你师父是市局刑事侦查总队的副队长,就这关系还怎么还能把你分下来。”
周启睿政治觉悟很高:“在局里也好,在所里也好,都是为人民服务,哪儿都一样,就是要扎根在基层才能长本领,长见识呢。”
陈则眠:“……”
你见识就见识,把我打架的事告诉给你师父干嘛。
可能是因为陆灼年情面太大,深更半夜的,罗建安竟然亲自跑了一趟,到的居然比陆灼年还早。
没一会儿所长也来了,和另一个警官一起亲自给陈则眠做的笔录。
陈则眠满头雾水,心说就打个架……社会影响这么广泛吗,怎么所长也来了。
是因为闫家还是因为陆家啊。
进了询问室,所长来了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陈则眠看,目光凝重深沉,看得陈则眠心里直发毛。
本着坦白从宽的态度,他如实交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还得从闫洛去医院看闫老爷子说起。
听医生的意思,闫老爷子多半是醒不过来,可能也就是这两天的事,老爷子还没立遗嘱,闫家上上下下都在医院围着,怕老爷子醒了自己不在听不到遗言,更怕老爷子没醒就走了,有人假立遗嘱,私分家产。
闫洛他爸这时候把闫洛叫过来,就是为了多分一份家产。
闫家一共四房,闫洛他爸是老二。
老二这家分多分一份,其他三房就少分一点,所以其他三房的人都看闫洛极不顺眼。
四房人都围在医院,闫洛根本凑不上前,也轮不到他给老爷子擦手洗脸地献殷勤。
他第一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情况,在重症病房外站了一整晚,第二天就有了经验,带了书包装着卷子和课本,到医院写题看书。
闫洛三婶看到闫洛这么用功,就念叨自己儿子几句,说:“闫晓哲,你看人家多刻苦,来医院陪护还带着书,不像你就打一晚上游戏。”
闫晓哲本来就烦闫洛来争孙子辈的家产,听到自己母亲夸他就更不乐意了,上去刺打了闫洛几句。
闫洛没搭理他。
这一晚也算相安无事。
可闫洛不找事,事儿却找上了他。
今晚三婶为了表现孝顺,亲自打了水给老爷子擦脸,拧毛巾的时候,把手上的镯子戒指都摘了下来,随手放在了独立病房的洗手台上,回来再戴却发现少了枚蓝宝石戒指。
三婶开始没声张,以为是自己落哪儿了,找了一圈没找着。
这时候闫晓哲晃荡进来,问她翻啥呢?三婶就把丢戒指的事跟儿子说了,闫晓哲说这是独立病房,外人又进不来,肯定是闫家这些人拿的,三婶白了他一眼,说不可能,谁还差个破戒指的钱啊。
闫晓哲没说话,眼睛却看向了病房外的闫洛。
事就这么闹起来了。
闫家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本来就想把闫洛从继承人的范围内踢出去,一有机会更是借题发挥,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闫洛之前流落在盗窃团伙,本来就是个小偷的事都给拿出来说了一遍。
闫洛他爸在闫洛身上摸了一遍,虽然心里将信将疑,但这时候他还是向着闫洛的,想着就算是摸到了,自己也先藏起来,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心里多在乎闫洛,而是现在的闫洛在他眼中就是一份家产。
闫洛本来就没拿戒指,就在那儿任由他们翻。
结果自然是没翻到。
事情到这儿本来已经能过去了,偏偏有人忽然提出要翻他书包。
这一刻闫洛忽然意识不对劲。
他在贼窝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什么手段没见过,别人要栽赃他,往他身上放东西不容易,随手扔包里就简单多了。
闫洛这时候说:“报警调监控吧。”
这是个合理的要求,但闫家人里有人自己心虚,说什么都不肯报警,还过来抢闫洛的书包。
拉扯之间,闫洛的包掉到地上,摔出来一枚蓝宝石戒指。
现场静了几秒。
然后一阵轰然的议论声。
闫洛一个人站在闫家老老少少对面,像是站在了一个审判台上,每个人的每句话都那么清楚,一句又一句地往他耳朵里钻。
医院灯光惨白明亮,照得他通体生寒。
但闫洛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直接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闫家人又开始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随便教育一下得了’。
闫洛他爸是最不想这事儿闹大的人,他心里现在只有闫洛身上的继承份额。
为了这事儿尽快过去,给三房家一个交代,他抬起巴掌就向闫洛打了过来。
闫洛动都没动一下,就这么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现在心里已经打定了要报警,在这之前,他只是想解除误会、息事宁人,但既然有人明着要搞他,那他必须让搞他付出代价。
所以他爸这一巴掌他不仅没躲,反而偏了下头,让他爸这一巴掌能打到他耳朵上。
外耳道流血且伴有听力下降等症状,能被认定为轻伤。
闫洛的这只耳朵有旧伤,是当年打黑拳的时候留下的,别说是挨一巴掌,坐飞机气压变化都会流血。
当时的对手是谁,闫洛记不清了,但从今天开始,这个伤就能算到闫家人头上了。
他心里算盘打得特别好。
可他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电梯到站的声音,会在这个时候响起。
没人听到那‘叮’的一声。
所有人只看到一个白影窜了出来,然后闫洛他爸就飞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
简单来说,就是陈则眠和闫洛两个人——
2V闫家全家。
当然以上种种前因,陈则眠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并不知道。
所以他的交代很简单。
就是他来医院找闫洛,电梯门一开正看到有人要打闫洛,自己就见义勇为,冲上去把人推开了,对方不服气,两边才打了起来。
做笔录的警官听到这话,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你再好好想想,是推开的吗?”
陈则眠肯定道:“是。”
警官拿出一张照片,是闫洛父亲衣服上的鞋印:“用脚推?”
陈则眠有理有据:“我当时两个手都在兜里,没来得及掏出来,就用脚推了一下。”
警官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将陈则眠所说如实记录在案,然后侧头问:“所长,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所长摇摇头。
陈则眠就签了笔录,出去等了。
相比于他这个简短的询问,闫家人要做的笔录就很长了,一是人多,二是事情起因也复杂。
医院监控已经调了出来。
闫洛从头到尾都没进过卫生间,而且监控能清楚地显示出,是闫晓哲往闫洛书包里扔了东西。
虽然像素有限,但还是能隐约看出就是那枚失踪的戒指。
这回要打儿子的变成闫家三叔了。
不过这些都和陈则眠与闫洛无关了,他俩的笔录已经做完,又有人保释,可以提前回家了。
案件细节警察自然不会和陈则眠透露,所以陈则眠做完笔录后,才从闫洛口中知道了被诬陷偷盗的这段前情。
比陆灼年知道得早不了几分钟。
陆灼年听完前因后果,问陈则眠有什么想说的。
陈则眠想说的只有五个字:“草,打错人了。”
陆灼年:“……”
射击场和盛府华庭两个方向,陆灼年让司机送闫洛回射击场,自己开车载陈则眠回家。
陈则眠坐上车,正好看到罗建安和所长出来抽烟。
今夜五月,两位中年警官的面容被夜色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烟头亮橘色的亮光。
火光明明灭灭,像深暗长夜中一点摇曳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