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把自己当成宇宙中心了。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跑回家跟父子俩交流感情。
今晚裴矜矜在另一栋楼睡觉,有专人照看。
他晚上醒了一次,才十一点,摸旁边,没人,可能是跑去那边看孩子了,没当回事,脑袋蹭被子继续睡。
睡不着了。
他即兴出门,趁着这点儿兴奋劲儿,补救自己的涂鸦。
他走在夜晚的道路上,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路过红绿灯,转了个弯,就是艺术广场。
去涂鸦墙那边,大老远看到一个人。
路灯亮着,涂鸦墙照得昏黄,路灯和月光笼罩着熟悉的身影。他背对着广场,正拿着画笔,一笔笔修改粗糙的画。
空气凝固下来,流速缓慢。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专注认真,保持这个姿势,不知待了多久。蹩脚的墨渍已经被修得精致。
裴仰看着他,看着他的后背,后脑勺。
他很少看盛燎的背影,没这个机会。他对上的总是浓黑的眉,带笑的眼。
这还是第一次看。
这个人热烈。
背影却安静沉默,无声无息。
他想起上次隔天就碰到了眼底带黑眼圈的盛燎,那人调笑着说照镜子照了一整晚。
他心有所感,无意识摩挲了下手串。
他站着看了会儿,像雕塑一样的人终于动了下,侧身避开。回到家,裴仰躺在床上,没睡着。
许久,房门传来很轻的动静,有人回房,关好门。再是浴室的水声,再是很轻的脚步,有人躺在旁边从背后抱住他。
第二天,盛燎要带他买奶茶,拉他过去广场那边。
裴仰:“你去吧,我等你。”
盛燎:“我们一起去。”
裴仰看着他:“我懒。”
盛燎继续邀请:“我记得你昨天在那边涂鸦了,不看么?”
裴仰慢慢说:“有什么好看的?”
盛燎不放弃,继续说:“我很好奇你画的什么,你带我去看看。”
裴仰掩着笑意:“那去看看。”
白天光线强,他看清了成品图。
确实好看精致,有种理性中生出来的浪漫。
原先长满玫瑰藤蔓的瓶子旁边多了两个,被藤蔓一起缠绕着,紧密连接在一起。
盛燎:“这是你画的么?”
裴仰摇头:“昨天还是简陋的瓶子,今早变成这样,可能是被好心人补救了下。”
盛燎笑说:“你运气真好。”
裴仰看着他。
盛燎叹气:“老天爷真疼你。”
裴仰喉结动了下。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猜想,就在心头盘旋不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跟着感觉走,来到小巷里头的那家木雕店。
老板一眼就认出他:“怎么你一个,盛燎没跟你一起过来?”
裴仰拿着个东西:“这个手串认识吗?”
老板:“这不是盛燎以前雕刻的?”
他印象极其深刻,一方面是很少有小孩像盛燎那么抽象闹腾,老往这边跑,说要拜师学艺。
另一方面他要雕刻的是一串函数,其他人一般都是雕刻名字首字母。那串函数叫什么θ什么的,听都没听过。
他当时买下了店里最昂贵的小叶紫檀老料,小小年纪,花钱眼睛都不眨,一看就是哪家大少爷出来败家了。
然后赖在店里让师傅教他雕刻。
他特别有耐心,花了两个月,还以为会看到他挂手上,没想到后来也没看到他戴。
老板:“我当时还纳闷哪儿去了,原来是在你这儿。”
刚好老师傅过来喝茶,老板喊他:“老徐你过来看看是不是当年盛燎买的木头!”
老师傅乍一眼没认出来,又认真看了看成色,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我这脑子。”
老师傅:“当年还是我一点点教他的。”
“臭小子还抢走了我一套东西。”
老师傅喝着茶,“他确实厉害,这玩意稍微分心就得从头再来,很熬人,我再年轻二十岁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来。”
从木雕店出来,裴仰满脑子都是他们说的话,还有过往种种。
[扫码发小礼品了]
[同学帮忙扫个码,拜托]
[这个串送给你]
他指腹摸着字符。
那晚落在盛燎那边,归还时又被雕刻清晰些——
这么明显都没联想在一起,不怪他迟钝,都是——
都是盛燎。
他现在跟盛燎经历过孕期,经历过宝宝出生,经历了这些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一年来朝夕相处,从告白到谈恋爱,盛燎见过他的狼狈脆弱,他也曾窥见盛燎灵魂,彼此亲密无间。
所以现在的他有种“原来如此”的通透清晰。
但放在一年前,怎么可能想到这种可能。
他蹲在广场上,旁边是水量小的喷泉,每周六晚上都有音乐表演,还没到时间,所以只是个天使雕塑。
他卫衣帽子把自己套起来,收紧帽绳,闷了一会儿,又看着远方发呆。
暑气消去,凉气渐来。不时有几人匆匆走过,他身边落了几只白鸽,脑袋一伸一缩啄地上的东西。
他把自己缩到看不到,减少存在感,清瘦的身躯团着,脑袋抵在膝盖上。
他俩都谈这么久了,他还在为情所困。
……做过的事一定会有痕迹。
微风吹过,他露出闷得发红的脸,有几只大胆的鸽子飞落在手边。
他对着一只鸽子小声问:“你说你是不是讨厌鬼。”
“成天搞一些有的没的。”
“哪有……哪有……喜欢别人又存心招人烦的。”
说到喜欢二字时,他脸烫了起来,应该谈不上喜欢……
这狗东西。
他为自己下意识的自恋感到难为情。
他拿出手机,点开之前的房东头像。头像是荷花,名字是花开富贵,朋友圈是几条养生信息。
裴仰发消息:[有没有低价房源]
过了会儿,房东回复:[现在国内市场我不太清楚]
当年没见房东,但是带他看房的中介是见了的。他翻了半天,找到那个中介:[有没有低价房源]
中介:[诶?你要换房子?]
中介:[我帮你问问我老板]
裴仰:[要那种大学城附近带独立厨卫,采光好,价格800内的房子]
[超过八百都不要]
中介是真中介,对他印象深刻,当年配合着做了什么一清二楚,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倒是实诚:[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返回对话列表,房东又问他:[不是,你找房子干什么?现在行情不好,建议住在自己家,不要租房子]
裴仰:[不是我住]
方便某人被赶出门有个住处。
裴仰懒得跟他计较,到时候老帐新账一起算:
[到时候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
“小燎,不是说有东西发给我们?”
盛燎回神,又看了眼手机对话框。
婚礼?
什么婚礼?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结婚了。
晚上人齐了,一家三口都在,裴仰当着孩子面问:“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盛燎瞒着他的可太多了,想了想,谨慎回答:“我那里早就好了。”
裴仰:“……”
裴仰捏紧枕头,想揍没揍下去:“谁问你这了?还有吗。”
盛燎无辜摇头。
裴仰:“好。”
给你机会了。
自己主动承认是承认。
要是被我发现,那是要羞辱你的。
第69章 你是漫天繁星。
盛燎还真有瞒着他的。这两天鬼鬼祟祟, 老盯着他的手看。
裴仰看了眼自己手,没有奶渍。
到了金秋,受邀参加一个国家级论坛颁奖典礼, 盛燎给他选西装。
裴仰:“要西装这么夸张么?就走个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