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给甲方人工呼吸(34)

2025-07-31 评论

  偏偏他听不见,为何他偏偏听不见。

  医生无意中看到他耳朵上的助听器,似乎就也认定了他帮不上什么忙,听到季苇一很糟糕的呼吸音,先扎一针肾上腺素,又迅速给他插了管。

  受阻的气道终于通畅,最要命的窒息恐惧解除,季苇一逐渐冷静下来,指指他进门时丢在沙发上的公文包。

  张渊认得他平时一直把那包随身带着,拿过来拉开。

  急救员同他一起在里面翻出季苇一装着医保卡和身份证的钱包,又看到里面一个装着病历的半透明袋子。

  急救医生刚给季苇一测完血压,看着依旧挺危险的数据打算先把人弄到医院里面去,见有病历就拿过来看,一翻就知道这人为什么会专门把病历随身带着。

  一边帮忙把人转移到担架上,一边嘱咐:“小心点,他心脏有问题。”

  张渊站起来,搬动着两条麻木的腿麻木地拎着包跟在后面,听到医生问他:“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张渊愣住,他算是季苇一什么人呢?

  “弟弟。”他从嘴里生涩地吐出两个字,医生皱起眉头:“你成年了吗?”

  见张渊点头,姑且松了一口气:“行,先跟着去医院。”

  张渊坐进救护车里,随着车厢门关紧的震动感打了个哆嗦。他觉得这地方就像一座巨大的棺材,空气里充斥着不祥的气味。

  消毒水的味道勾起童年旧意,他带着满掌心的汗水攥住季苇一的手。

  上一次坐救护车是他十岁,也像这样插着管的母亲闭着眼睛浑身瘫软地躺着。

  他好几年没怎么拉过她的手,平时也很少跟她说话。当她醒着的时候,他对她有种抗拒和抵触。

  但那一刻他还是紧紧握住了,女人的手冰冷潮湿,像一条离水濒死的鱼。

  而季苇一转过脸来,用唯一自由的拇指在他手背上点了点,就好像是在轻拍张渊的肩。

  医生一直盯着监护仪观察季苇一的状态:“氧饱和上去了嘛,对,别紧张,慢慢呼吸,一会儿就到医院了。”

  季苇一用力吸气,呼吸逐渐通畅之后,脑袋清楚多了,反倒是腹部的疼痛感又变得明显起来。

  他看着张渊苍白的脸色,为自己暂时不能说话小小苦恼了一下。

  是啊,都上救护车了还紧张什么,医院和警察局应该是全世界最有安全感的两个地方。

  总之他的现在是有一种感觉自己死不了了所以疼痛都变得可以接受的安心——虽然痛也确实还是很痛。

  他血压依旧上不去,消化道的过敏症状闹得肚子里叽里咕噜响。再加上救护车开得飞快,躺着比坐着还容易晕。

  到抢救室的时候他气道肿胀已经缓解了,神志也很清醒,医生打算把插管换成痛苦程度不那么高的氧气面罩,刚把管拔出来他就捂着肚子吐了。

  张渊被拦在离他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忧心忡忡地告状:“他总是吐。”

  季苇一拿递过来的纸巾擦擦嘴,努力自辩清白:“我之前是喝多了。”

  又避着张渊的视线低声道:“我包里的病历……”

  医生往他身上贴心电监护的电极片:“别说话,深呼吸。”

  季苇一听着鼓膜里砰砰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心脏又跳得很快。

  对方也不跟他说话,噼里啪啦下医嘱。

  很快就有护士过来,往点滴瓶里加了不知道什么药,季苇一不知不觉变得特别困,来不及说一句话就睡过去了。

  掉进睡梦中之前,忍不住想:张渊是不是还在外面坐着呢?

  *

  再醒来人已经在病房,嘴里干得发苦,肚子还是很痛,忍不住用手去揉。

  他一动,灯就亮了,身旁的张渊一把擒住他的手:“针。”

  季苇一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扎着滞留针,点滴已经撤了,但手一用力就痛得一头汗。

  张渊笼着他的手放在一边,又把自己的手放在季苇一小腹上:“很痛?”

  “一点点痛。”季苇一故作深思状后得出了结论。

  感觉到张渊的手在自己腹部慢慢画圈,疼痛尚可忍耐的季苇一这次没有拒绝。

  他偏头看着张渊的眼睛:“谢谢你。”

  放在他腹部的手忽然一顿,张渊哑着嗓子说:“我没听见。”

  季苇一叹气,心道:果然。

  在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严重过敏之后,他总共做了三件事。

  第一,是趁自己还能发出声音,先拨120喊人来救命。

  第二,很努力地爬到门边提前把门打开。

  第三,在等救护车来的时间里给张渊拨了三个电话。

  前两件目前看来无比正确,第三件他上救护车就后悔了。

  也是疼懵了,打电话干嘛呢,明知道他听不见,到时候张渊看见未接来电兴许还要怪自己反应不够及时。

  果然就言中了。

  季苇一笑笑:“怎么没听到,我看你立刻就醒了。”

  张渊不笑:“没听到,忽然醒了。”

  季苇一头大,偶尔地在心里吐槽张渊犟起来死犟。

  醒了你还非纠结是怎么醒的,难不成不是因为打电话,还能是因为咱俩母子连心?

  他心里一烦,肚子里猛地又一绞,来得太急太突然,没拦住一声呻/吟脱口而出:“啊——”

  张渊浑身一凛,顿时不管什么听到没听到,勤勤恳恳给他揉着肚子。

  像是肠子痉挛,打结的一坨在弹跳。季苇一太瘦了,隔着皮下一层薄肉,很容易摸到病灶。

  张渊不敢用力,轻轻地推,看季苇一正在咬牙忍痛,额头上渗出细汗来。

  很难得地,心中忽然升起名为愤怒的情绪。

  他其实情绪起伏不大,就连和人打架也多半只是依据多年经验,判断不动手就会吃亏,真的从内心深处感到生气的时候很少。

  但这一刻就忍不住说:“不是一点点痛。”

  “嗯?”季苇一憋着一口气不敢呼吸,只能从鼻子里挤出个问句。

  “不是一点点痛,”张渊重复道:“你很痛,你骗我。”

  “我——”季苇一很想说他那会儿确实没这么痛,主要是让他给愁的。

  张渊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医生说,你心脏不好。”

  他转过脸来,深吸一口气,季苇一在那张脸上看到未能彻底掩饰的恐惧:“你不告诉我。”

 

 

第26章

  季苇一将手搭在胸口, 病号服的扣眼和扣眼之间距离很宽,他很轻易地伸两根手指进去,摸到皮肤上凸起的伤疤。

  大小手术留下的伤疤他身上有好几道, 目前最明显的还是八年前开胸手术的痕迹。

  术后初期他用过祛疤膏减张贴,后续检查时也有医生和他提过可以接受一些激光辅助治疗, 季苇一动过心思, 后来嫌麻烦也都没坚持。

  反正穿了衣服谁也看不见, 不穿衣服……他为什么要让别人看见自己不穿衣服的样子?

  陈年旧伤的存在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减弱,但刀口在身体正中间,皮肤表面自带的张力会让疤痕微微扩张。

  久而久之越来越淡, 越来越宽, 缺乏表皮保护的嫩肉裸露, 柔软脆弱。

  让他经常在触碰时联想到蝴蝶的躯干——别管外面露着如何精致漂亮的翅膀,定睛一看,中间夹着的无非是面目丑陋的爬虫。

  他手指一动, 不经意碰触到张渊放在他腹部的手上。张渊仍盯着他看, 手上动作不停。

  那双眼睛太黑,又总是直勾勾的, 任谁被这么着看, 都很容易莫名变得心虚起来。季苇一深吸一口气:“对不起,之前没告诉你。”

  张渊眉心顶着一个小包:“那现在呢?”

  “现在——”季苇一屏住那口气, 肺部暂停工作的时候, 腹部也变得紧绷,张渊于是觉察到了, 停下手:“很痛?”

  揉也没用, 他就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伸手去够床头的呼叫铃要叫护士。

  季苇一去拦他, 下意识用的还是扎了滞留针那只。两手撞在一起的瞬间,疼得“嘶”一声倒吸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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