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煮甜烂(114)

2025-08-14 评论

  邢幡最害怕的,就是陈羽芒爱他。

  如果爱成立,那么陈羽芒宁冒着风险也要回国的理由就是自己,如果陈羽芒真的爱他,那就说明自己所做的一切与他人没有差别。他是辜负陈羽芒的罪犯,是陈羽芒的病因,是抛弃陈羽芒的人。就和当年一样,落实了陈羽芒给他的触感。

  那只不挣扎的猫,从头到尾也没有抓伤他的猫。

  而自己又一次亲手将它杀死。

  但最让他害怕的还是,如果陈羽芒爱他,那么他身亡的消息公之于众后,又该是个什么反应。

  陈悟之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让他震撼,后悔,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吗?邢幡没有将情绪表演出来的能力和时间,从撤离到围剿,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戚正对邢幡的担忧,一日一日地加重。他深知这世界上所有的英雄都有自毁倾向,不然无法甘愿牺牲。只是给一个理由生活下去而已,如果幸运就能有寄托,即便被憎恨,也可以继续固执地、不顾对方意愿地守护着。

  “我不在乎,董事长,我不在乎他想对我做什么,十年前是这样,现在也一样。我不在乎我的事业,也无仇可报,你茫然下一步何去何从,难道我不是?要说我到底在乎什么,我只想知道陈羽芒被你关在了什么地方。告诉我,我愿意做任何事。”

  陈悟之问:“值得你这样?你是疯子吗?”

  渐渐地,陈悟之嘴唇动来动去,声音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更像是从喉咙里,他不断地说着两个字,疯子。

  陈悟之再一次因为陈羽芒输了个彻底。他又赌输了,从信任不该信任的人开始,这一生都在被接二连三地背叛,但再怎么咒骂也改变不了事实。

  对这不为所动的人——仿佛还在等他一个答案,陈悟之怒极反笑,甚至笑得有些神经质,他说,“疯子,还期待什么呢?你抱着什么幻想来找我的?你还真打算问个清楚?”

  邢幡问:“要我做什么才愿意说呢。”

  “我想让你跪下爬过来,就像你当初求邢业霖那样,我闭上眼还能想出你当时的样子,那时候你几岁?十二岁,十五岁?”陈悟之闭上眼,他说,“求我告诉你,让我放过你,既然走不出去,那就让我也感受一下,我这辈子没做过太有尊严的父母,这让我后悔了很久。”

  陈悟之没有枪,他将手里唯一算得上防身的工具扔到地上,站起身,高举起两只胳膊,他背对落地窗外的城市光。

  “我以前还觉得他残忍呢,怎么你父亲对你如此苛刻。我想要是你是我亲儿子,未来可比现在光芒万丈。我闭上眼,”陈悟之睁开眼,一步一步地后退,“我还记得你那视频里,猫嘶哑的怪叫声。那声音我有段时间一直忘不掉。这种感觉很烦。”

  陈悟之说:“它反抗不了你,你也反抗不了我。但是你知道吗,你可能自己都不清楚,如果你细细看你的表情,你就像它的神一样……决定了它的生死。”

  “你现在就能把我带走,或者直接把我枪毙,你有这个能力,我相信你。我甚至觉得你愿意做我要求的事。但你要问他的下落,我不愿意说。白坐十年牢,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未来日子也不太好过了,想想过去,想想我这辈子,都是在给别人铸梁建桥,没遇到一个忠义之辈,全是小人,连我亲儿子都这么对我,”陈悟之退无可退,到了尽头,将身体靠在玻璃上。

  掌握什么东西的生死确实有快感,不是对着无辜的猫,而是看似占尽优势的年轻人。一直都在赢,还能比他活得更久。

  邢幡是猫的主宰,猫的神。但是现在陈悟之是邢幡的神了。

  很有快感,真的很有快感。这感觉令人怀念。

  白星这栋楼前,短短几十年,故事无数,或死过几个人,或有贵客驾车停留;那十五道台阶,每块砖石都值钱,有人拉横幅哭天抢地,有人在红毯上对着聚光灯合影留念,香槟洒了,血流一地,但无论什么光景,他站在楼上看下面,众生都是如黑点一般渺小的蚂蚁。每每从这间办公室俯瞰地面,都能感觉到钱权的热气腾腾而上,令他容光焕发。

  那张衰老的脸笑出层层沟壑,陈悟之对邢幡豁然道:“我凭什么让你得偿所愿?”

 

 

第51章 51. 小猫标本

  “陈羽芒爱你,他爱你,我没有说谎,我能证明,那一年他收到陈悟之的包裹,亲口对我说。说他是真的爱你。”

  “遇到你之后,即便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他怎么可能不爱你呢,那个任性的王八蛋,没良心的混账。”

  “他这辈子除了你还在乎过谁啊?”

  那天陈羽芒满脸都是泪,破天荒地笑着哭,季潘宁还是第一次见陈羽芒哭,他说能感觉到了,感觉到别人的痛苦了,他说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你一个人,一定要回鑫城去,不想如你所愿那样分道扬镳,他说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想要得到什么。希望遇到你的时候能告诉你,我是爱你的。”

  “我将他救走,送到医院里去,他醒过来之后问得还是你。他听说自己会留疤,也流了眼泪,我以为他还是在乎自己身体的,我问他为什么哭,他说你看到了一定会不高兴。我当时觉得他疯了。是真的疯,需要被关进医院去接受治疗。”

  “其实从一开始认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正常。”

  “第一次听他说起你是在学校里,那个下午去做运动,在礼堂后的树林里,他眼睛亮起来,眼皮抬得很高,我都没见过他脸上还能出现这种白痴一样的表情,我问他你对什么那么感兴趣?他那时候就说喜欢,说有喜欢的人,特别喜欢。”

  “‘是什么样的人?’我又问,陈羽芒就说你好看。他和我说你拉着他的手,在美术馆里,有人离得近一些你就会虚揽着腰将他带过去,好像很讨厌别人碰到他似的。我问,‘你这是谈恋爱了吗?’他怔了一下,忽然不说话了。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八成要完蛋。”

  “‘一想到你,胃的地方就很热,’陈羽芒每次说这种不过脑子的疯话,都能被我一眼看穿,我笑着和他说,哪里是胃,那个地方是心。他还是发愣,我笑话他,他就捂着自己的肚子,然后一点点往上,直到他也发现自己在犯傻了,就抿着嘴臭着脸不乐意地说嗯对,是心。”

  “但最后他还是笑了,特别开心。又和我说下午你答应他会来学校接他。‘你对你爸都没这么乖过,陈悟之看到都算开了眼界了’我老笑话他。你猜他说了句什么恶心话?”

  “‘我喜欢让他感到特别。’”

  “‘不是我很特别,我本来就特别,而是他也一样,他也是特别的,对我来说。’没头没尾神神叨叨,我没问,他也不解释。”

  “后来破产了,他还是不解释,我其实很憎恶你,我知道陈悟之的钱不干净,但说实话到那个地步谁的钱会是干净的?你何至于此,怎么忍心呢?可能我这么想自私了些。总有人在乎我不在乎的那些事,我原本以为他也不在乎。”

  “我甚至一度认为陈羽芒是我见过最冷漠的自私鬼,但接触才发现不是的——他会心软,会对一些可笑的事认真,而且自己也不好意思表达出来,他试图理解,试图接受,但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疯子,都觉得他生来淡薄,因为人家很权威的心理医生都说他有病。你能理解吗?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你都是唯一接纳过他的人。即便我也没有。”

  “或许就和你珍惜他一样,他也很珍惜你。我不知道这和爱情有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再找不到第二份类似的感情。”

  “他要是看到新闻会出事的,求你快点找到他,把他一个人放着他一定会死的,他当初就是为了你回来的。”

  “邢先生,你找到他,你带他走吧。他真的等你等了好久了。你以为你能关住他,但其实,要死也不过就是窗户一开头朝地。”

  “他真的好喜欢你,从你准备离开的那个冬天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在等你带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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