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也没有抓住,陈羽芒走得头也不回,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一咬牙还是拨开篱笆和杂草丛跟着冲了进去,惊讶地发现他跳进了那个池塘,“陈羽芒?!”
池塘不深,他湿淋淋地爬了出来,是曾经泡满绣球花的小景,虽然不算完全的死水,但也是绿藻铺满池面,还有不知哪年的枯叶漂浮。
陈羽芒脱下湿透的衣服捂住口鼻,对季潘宁说:“我马上出来,我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你在门口等我。我把他带出来,很快就好。”
季潘宁稍有些迟疑,想要跟着帮忙但是被拒绝,她只好站在原地等着。陈羽芒就要进去,此时就算再冷静,季潘宁也能看出他早就理智尽失,除了邢幡,脑子里好像什么都不考虑了,季潘宁紧绷着神经,观察房子的情况,忽然,她警觉地发现了什么,眼睛一瞪,一个箭步飞冲过去,将不管不顾往里寻人的陈羽芒猛地扯了回来。
“潘宁!”
还未喊完,就听见屋子里传出巨响,火焰烧到了灶台什么易燃的装置,储存柜里的面粉袋子倾倒,粉末充斥了燃烧的房间,这栋十年前漂亮的洋楼,冒着冲天的火光,就这样在陈羽芒的眼前爆炸坍塌。
其实那一年。
即便没有自焚的工人家属,陈羽芒也不会将一切都告诉陈悟之的。
他是生邢幡的气没错。
但那时候没想过要他死。
他知道陈悟之不会放过邢幡的,如果将一切坦白,如此能控制邢幡,不再等待也不再失望,这对粘人且高需求的陈羽芒来说,不是美事一桩吗。
后来也会觉得恼火,他自己知道这十年邢幡未曾回过头。
可自己也未曾真的了解邢幡过得如何。关于邢幡的过去,他的童年,他的青春期,他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要真的自问,当初那个拥有一切的陈羽芒确实从未关心过。
也不怪邢幡坚信自己不爱他、坚信换了谁对他好都一样。那时候陈羽芒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并非邢幡特别,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因为达不到预期所以失落,因为没有被事无巨细地满足所以发脾气。可这世界上并非所有事都要顺着自己。
邢幡是过去,邢幡的人生。除了那个无论谁看都会觉得痛不欲生的视频,陈羽芒根本描绘不出自己所爱之人的画像。
他要邢幡带他走,离开想要逃离的一切,但也从未想过,邢幡可能也是需要被带走的那个,他也有想要逃离的一切。这个世界上从未有人试图将他带走。
陈羽芒也一样。
自私,薄情,傲慢,以自我为中心。真是无可救药的两个人,虽然以后也不会改。陈羽芒知道自己顽劣,即便无可救药,邢幡还是爱他。就算被骗过,他也还是爱着邢幡。
至少得有一次,要想着更换顺序,也挡在邢幡的面前,替他抵御那些伤害。既然知道他只有一个人,也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看到他浑身缠绕的,挣脱不掉的线。
视频里十五岁的邢幡,在某一瞬间,应该比谁都渴望,能有人能带他离开。
季潘宁咳嗽个不停,呸呸地吐出沙子,她倒在草丛里,脸上头发里都是飞溅出来的砂石,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不及抓住陈羽芒了,她愣愣地看着那个灵魂早已破溃,除了自己谁也不在乎的人,着急的像是一刻也无法停留,一刻也无法等待。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火里。再也没有出来。
对于陈羽芒来说,没有比找到邢幡、抱着他、将他带走,更重要的事了。
第53章 53. 我的玫瑰,我的草莓
“到最后也没有逃出来,应该就是两个都烧死在里面了。”
“两个人都死了?”
“肯定啊,那里面全是易燃物,直接爆炸了,这还能活不是闹鬼了吗。”
“不至于,我还是想要个好的结局。即便不合理。”
“现实向怎么给你好结局……要的不就是这个味道吗。过程才重要。”
“对。”
“我以为挺烂的,但是比想象中好一点。”
“……我觉得一般,是纯靠着齐研的脸撑下去的。”
“各有各的想法吧,姚昭长相比较大气,演这种病弱女主很违和你不觉得吗,尤其是呕吐那里,说真的感觉她好像用替身了。肩那么薄,锁骨像男的,肤色也不对。头发,头发也不对,她头发没那么短,要更精致一点。”
“我主要看齐研。”
“结局没问题,毒贩就是该死。看电影,你不能光看脸长得怎么样,要我说败笔就是警察一起死了,实在可惜。明明是个好人,就为了故事的美感,殉在这给男主陪葬,太恶心了,不理解怎么过的审。”
“你质疑剧情不如质疑主演吧,我更好奇她是怎么过得审,姚昭演的片子诶,被封杀之后还能上映,这才是闹鬼了。”
“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她在电影里演毒贩的青梅竹马,现实中亲爹走私贩毒。幽默。”
“片子的主旨也没问题,结局男主死是理所当然,甚至死得有点便宜他了,但爆炸还是太俗套了点。”
“为什么。”
“你不觉得很常见吗?”
“什么常见。”
“故事。”
“故事?”
“故事的最后总有一场爆炸。”
“我是真不爱看这种。”
短暂的片尾曲播放完之后影院就亮灯了,在这期间还有些人不急着上厕所的人没走,留下来将饮料喝完,一边讨论着剧情和演员。
季潘宁和陈羽芒的位置在11排23和24,陈羽芒的饮料也没喝完,他最近还是有些厌食,但好就好在吃什么都不会吐,自己也有那个纠正的意识,所以体重没有再下降,维持着还算健康的模样。
陈羽芒没有说话,他还在看滚动的谢幕和演职人员表,“赞助那里写了你的名字?”
“嗯,”季潘宁还在看着手机回消息,第三家分店开在了岛上,才开业不到一周时间,正是最忙最忙的时候,能忍住看电影的过程中不看手机已经是她素质了,“还有你的。”
“看到了。”陈羽芒说,“胡敬直接用我的cut不应该付一笔钱给我吗。”
“关于你的问题他肯定不会去找你说吧。他也没本事能直接联系上你。有人同意不就行了吗,怎么,”季潘宁抬头,“你缺钱?”
“说也不说一声,到底为什么会同意。看到自己在大银幕上抱着马桶吐很诡异,而且不舒服。”
季潘宁说:“你还是别告状了,你一说电影要下映胡敬会在我的店门口拉横幅。”
“不会。”
“你还要看多久?”季潘宁收手机之前看了眼是假,“你不是有宵禁吗。”
陈羽芒聚精会神盯着屏幕,举着手机蓄势待发地拍照,“在等他的名字。”
迟迟地,在特别赞助那里,出现了陈羽芒想要拍的名字,毕竟是为了纪念,虽然比较靠后,但是字体很大,排版还放在了最中间。
拍到了想要的照片,陈羽芒起身,“好了,走。”他见季潘宁还坐着,不自在地打量自己,“怎么了?”
“没事,就是不习惯。”
陈羽芒了然,“你是说我的头发。”
“嗯,不是不好。”她说,“感觉像回到高中那会儿了一样。”
半年过去,陈羽芒还是觉得腿上烧毁的皮肤痒痛不止。
但有意思的是哪里原本就有丑陋的烟疤,所以被烧成这样,除了肤色不均,其实说不上是什么坏事,他还挺幸运的。
邢幡也是。
不幸三十多年,即便上辈子作恶多端,到最后也该匀出点气运了吧。
陈羽芒冲进去的时候邢幡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陈羽芒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反而冷静下来,警笛声让人心安,救护车的声音亦是。他将湿衣服脱下来捂在邢幡的脸上,陈羽芒闭住气,一点一点地挪动着。以前也没有觉得距离这么远,他感觉踩到了玻璃,而且左边小腿像猛地泡在冰水里,激痛之后就是烧灼的感觉,陈羽芒没想到居然这么痛,但他更怕邢幡身上引到了火,于是将速度加快,从那个日式廊下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