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煮甜烂(42)

2025-08-14 评论

  邢幡知道陈羽芒要哄,他伸手拦住,“请你先别走,可以和我单独谈谈吗?”

  陈羽芒诧异道,“你应该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不用回去吗?”

  “不用。”

  陈羽芒是想和邢幡待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不想。

  并不是前男友的出现让他想起了一些反感的,不好的事情,而是邢幡挑这个场合轻描淡写地说着过去的事,有些没意思。他知道这是两个人装模作样的游戏,既然邢幡愿意玩下去,那么他也愿意陪着一起玩下去,而是像两个小孩子玩着‘猜猜我是谁’和‘抢椅子’的游戏。陈羽芒喜欢的是邢幡的亲昵,要达到的目的需要邢幡如此亲昵,但他其实也是很享受这个游戏的,试探来试探去,像算命占卜一样,在结果前不安忐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才松一口气,雀跃不已。

  邢幡见他迟疑,拿出了一包樱桃味的细支查普曼,酒红色的、复古好看的包装,日版没有警示图片,排版和用色让烟盒的设计更好看了。塑封已拆,纸的手感不必说,微张的盒盖后,有淡淡樱桃汁与雪茄晾叶焦焦的香味跑出来。陈羽芒现在确实想吃一支烟,邢幡拿这个引诱陈羽芒,邢幡真的很会哄他,他到底是和谁学的。

  他以前不喜欢抽烟,他和大多数正常人一样憎恶二手烟的臭味,讨厌白星也讨厌卷烟卖钱的父亲。他喜欢香的,有特殊气味的东西,然后发现这个世界上有水果味的香烟这种东西,到现在他也觉得是好奇心毁了自己。

  陈羽芒趴在露台,今夜岛上的星空很完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同学会的那个有漂亮红木隔窗的包厢,窗户打开了一半,水烟每个桌子上了两台,烟雾虽浓却散得很快,味道也穿不过来,灯光明亮,庭院植满配色舒适的、满开的花朵,季潘宁和老同学的笑声渐远。“这是你朋友的店?”他问。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邢幡说,“算半个亲人。”

  陈羽芒现在暂时不感兴趣,于是没有再问。他嘴里衔着烟支,烟嘴的甜味快被吃没了,才迟迟问邢幡要了火,“如果你真在乎我的感冒,就不会让我抽烟了。”

  邢幡没有替自己辩解,因为陈羽芒说得很对。

  陈羽芒垂着眼,依旧在看同学会的房间,从那扇打开的、大大的窗户里,看见了迟迟归来的班长。他不是青少年了,是做生意的成年人了,虽然状态明显不太好,但笑容还是很自然的,面对老同学关心地问,他也笑着回应感谢,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可是能看出来,气氛很好。

  班长去找季潘宁说了什么,他似乎有预感似的,看了眼窗户外面,陈羽芒与他骤然对视,几秒后又见他移开目光。陈羽芒笑了起来,“真在乎我会受伤,就不会乱碰我的伤口。”

  陈羽芒说得也很对。

  到最后伤成一个月不能讲话的样子,当然和邢幡后来训诫他的粗暴行为有关系,但那时候陈羽芒无论怎么任性,从来都没有责怪过邢幡,虽然缠人又麻烦,但却没有说过一句:‘是因为你,伤口才会变得如此严重。’

  “所以,”这家店装修得真是不错,空气湿度有好好控制,温度也舒适,陈羽芒呼出一口薄雾,懒洋洋地转过头,“你要和我说什么呢?”他见邢幡也抽出一支烟,于是问他要来了火机,“我帮你。”

  邢幡表情很淡,他微阖着眼,低声应道,“嗯。”

  见他低头弯腰,陈羽芒伸出手,认真地替邢幡点了烟。邢幡身上植物的花草味道在这个环境里更盛了些,分不清到底是空气香还是他香。

  邢幡还是维持着弯下腰离陈羽芒很近的姿势,取下燃好的烟支,问,“你问他要了什么?”

  “出国体检。”

  “嗯,”邢幡想了想,“我带你去。”

  陈羽芒把玩着手里邢幡的火机,“我没有要求你。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去。”

  他端详邢幡的火机,而邢幡在看陈羽芒的手指,他笑了笑,轻声说,“不给我这种机会,有些话我就难开口说了。”

  “我连晚餐都不想和你一起吃,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带我出国啊。如果我拒绝你呢?”

  邢幡说:“你不是说你很听话吗?”

  陈羽芒奇奇怪怪地,“我什么时候……啊。”

  邢幡见陈羽芒无语地把头转了过去,不再看自己,又笑着提醒他,“而我说,‘我相信你’。”

  “那你要什么?白花钱吗,你总得从我这里图点东西,”陈羽芒说,“和班长一样,要和我达成一段关系?”

  “我没有那种要求。”

  “我感觉你是很喜欢我的。”陈羽芒说得应该是较为大众、平淡的那种喜欢。

  “我确实是很喜欢你的。”邢幡说得确实是较为大众、平淡的那种喜欢。

  像喜欢这里的装修,喜欢漂亮的庭院,喜欢好看的烟盒一样。只是喜欢,所以大可不必。

  不过他这种人能看上什么或者喜欢什么,也是非常难得的。确实是非常喜欢,才会这么有耐心,才会独特又温柔。

  庭院有虫子。缪柏恩买了萤火虫,这东西很容易死掉,寿命只有不到七天,死了就带着植被清理掉,重新再买一批。露天的庭院晚风徐徐,烟烧得很慢,甚至有一丝丝的雾从烟杆里自己飘出来,陈羽芒看了他许久,问:“你对我有感情吗?”

  这样的语气,问得很认真。但现在不该是这么认真的谈话氛围,邢幡了解陈羽芒,随着刻意频繁的接触一点点拼凑出当年陈羽芒的模样。

  他也知道陈羽芒是在问什么,他问得应该不是现在的邢幡,而是十年前的邢幡。

  但巧的是,这个问题无论是十年前的他还是十年后的他,其实都只有同一个回答。

  邢幡真诚地,严肃地回答道。

  “我认识你不久,很难对你有感情。”

  陈羽芒知道。

  当时是不知道的,但是后来知道了。再加上他那个温柔的心理医生,一直明里暗里地有暗示过一些:关于他的疾病,关于这些疾病会给他带来的害处,以及它们对长期记忆的影响。

  找不到邢幡,他不意外但是很失望。再相遇邢幡不记得他了,同样的,他不意外,但还是很失望。

  喜欢是喜欢,不爱是不爱;离开了就是离开了,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从未有过的感情只会从他不断发炎的记忆里诞生,而非现实。

  邢幡看着他,心依旧不可控地软了下去。无论如何,他不太愿意看到了陈羽芒露出这样的表情,“芒芒。”

  陈羽芒笑了,“你别这么叫我了。上一次叫我就很难过了,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邢幡沉默着,静静听他说。

  “你不是早就认出我了。干嘛还对我这么刻薄啊,”陈羽芒的烟只抽了一口,松松垮垮地夹在指尖,一懈劲儿就掉下去了,掉在下面那些盛开着的、湿漉漉的花里,连熄灭的烟雾都看不见。

  陈羽芒的胳膊搭在栏杆上,侧着脸看邢幡,笑容很淡,看起来却快哭了,“明明认出来了,为什么只想着我难过,只做让我生气的事。”他说,“不是和以前一样,依旧还是很疼爱我的吗?”

 

 

第21章 21. 眼泪的原因

  陈羽芒的医生,偶尔会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疯子】。

  他知道有些情况下,正常人做出的反应,会和【疯子】区别很大。

  就像是陈羽芒此时此刻,在这段对重逢后的二人都十分珍贵的对话中,他的反应就和正常人区别很大。

  十年后再相遇,陈羽芒听话乖巧地陪着邢幡玩幼稚的游戏。现在游戏玩不下去了。在对峙的时候,他们终于要质问双方一些重要的,有用的,大家都好奇的问题。

  季潘宁说:邢幡利用了陈羽芒,背叛了陈羽芒,他无情地离开了他。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应该质问的,是问邢幡为什么要这么做。正常的人态度是沉默,心碎;觉得可笑,觉得无趣,心灰意冷。如果这个人爱意深邃而性格懦弱,便会痛苦地激动起来,去怨怪,去做一些对自己有害的决定。如果这个人处于感情下位,那么他会让对方做决定。质问或不质问,离开或不离开。一方激动一方平淡,或一方心灰意冷另一方试图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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