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煮甜烂(43)

2025-08-14 评论

  但是陈羽芒哪种反应都不是,他只是在轻轻地控诉邢幡。

  说起残忍离开的另一方。

  如果是个有苦衷有良心的人,会自责地问,“你不恨我吗?”

  如果是个别有图谋,再次相遇依旧怀有目的人,则会难过地说,“你该恨我的,都是我的错。”接着道歉,认罪,安抚,然后适当地,在试探出对方依旧存有旧情之后,试探地做一些收敛的身体接触。对方也愿意将皮肤碰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办多了,为第二次背叛打下基础,事半功倍。

  但是邢幡也没有按照常人该有模板去这么说,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耐心地对陈羽芒说:“我从来都不会对你撒谎。”

  陈羽芒笑了笑,“我知道。”

  陈羽芒指责他忘了自己,指责他与别人接触,指责他对自己没有该有的感情。可是他确实对陈羽芒没有什么出格的、多余的感情。十年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年下的陪伴。因为陈羽芒,而变得心慈手软。

  他尽心竭力地照顾,是因为陈羽芒喊他哥哥而不是丈夫。

  他对十六岁末期,十七岁全季,十八岁出头的陈羽芒没有任何性欲。没有,而且也不能有。

  二十七岁的陈羽芒被生活做旧,他的灵魂越翻阅越浓郁,身体却不断地透明再透明,如今对邢幡拥有着强烈的性吸引力。所以邢幡再看他的时候,无法再将陈羽芒当成孩子看待。可是这才多久?这才不到两个月。

  在第一次见面,他没认出陈羽芒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张脸、这具身体了。陈羽芒站在一边,弄出不安分的动静,不知道为什么沮丧成那样。现在想,大概是因为他去车行匆忙,并未主动看陈羽芒一眼。这都是他的错。

  他一生中说过的谎很多,并且从未对任何人有过承诺。邢幡谨慎而自律,将戒文贯彻到底。唯一的“承诺”给了陈羽芒,不过那都是一些有趣的、无伤大雅的小事,比如:不要让别人在自己身体上留下性的痕迹,尤其是脖子;不要在外人面前对陈羽芒严厉;不要逼陈羽芒吃不喜欢的东西,即便那对身体好;不要说陈悟之和许翎一句好话;不许不拥抱;不许抱太久;听陈羽芒讲话的时候要弯腰。

  可以不说,但不要撒谎。

  只要是邢幡答应过的,所有承诺,他全部都做到了。

  陈羽芒无话可说,他张了张嘴,又小声地叹气。邢幡吸烟时习惯用雪茄的执握法,不是扳机手,而是三指握,拇指食指与中指,松松地执着那支细长的浅驼色的烟,烟叶已经自顾自烧了一大半,烟灰不断地在燃烧处骨折,散发出煎香味。陈羽芒看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想起陈羽芒的?“在和你握手的时候记起来了,”邢幡也不再看陈羽芒,而是望向庭院,“只是没有想到,肢体接触比视觉更能刺激回忆。你以前很喜欢握我的手,皮肤得触感很独特,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明明那么小你就认识我了。”

  “对,你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陈羽芒说:“现在装什么老成?当时你说,‘我大不了你几岁’。”

  邢幡没有接话,陈羽芒知道,他大抵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了。

  他不记得,也从未上心。

  “你这几年都不在鑫城,”陈羽芒说,“你也以为我已经死了,对吗。”

  很多人都以为陈羽芒已经死了,他有过出名的时候,引起众人讨论的时候,被观赏的时候,销声匿迹了一两年之后,又出现在季潘宁的车行。

  正是那杳无音信的一两年,几乎所有认识陈羽芒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不被磋磨致死,也肯定因为进食困难和精神疾病在某个发霉的角落静悄悄地腐烂。

  他有人渴望但没几个人惦念,恨他的人也差不多都解了气。世界也不是真围着陈羽芒一个人转的,陈羽芒作为玩具也不再新鲜有趣,消失就消失了嘛,他的存在价值小于等于二流明星的绯闻秘事,只有过度关注他的人才会在乎。没有后续更新很快就会被遗忘,遗忘之后很多过往都会被稀释,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所以当他再一次出现在季潘宁的店里,就算有顾客认出来了,甚至有参与其中的‘当事人’认出来了,也只是惊讶一下,新奇一下,在车行简单聊几句之后,该消费消费。修理工版本的陈羽芒虽然依旧很漂亮,但态度实在是太过于真诚寡淡,所以没那么有看头。大部分人在结账离开之后,连和朋友提起的欲望都没有,将颜色变得浅而淡的陈羽芒抛诸脑后。

  邢幡避而不谈,“我猜到你可能会回国。”

  没有白星的陈羽芒失去了当年的价值,他的消息分量太轻,没有传达到邢幡面前的意义,所以没人提起。这十年里,没有一个人在邢幡面前提起。

  陈羽芒的声音轻轻的,“这样啊。那你为……”为什么不来找我?他想问,邢幡却忽然喊他的名字,打断了他。

  他喊了一声芒芒,陈羽芒呼吸变得更微弱了一些,颤抖了几下,无视了他的提醒,弯着眼睛说,“你应该来找我呀,你知道我回国了,就应该来找我。”

  陈羽芒逼邢幡说那句难听的实话,两个人心里都清楚,邢幡没有回来,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来等一等,都是因为——陈羽芒再如何特别,他都没那么重要。他没重要得过邢幡的人生。甚至没有重要得过他的事业。

  即便邢幡的种种表现,都让他错认为,自己是重要的。

  但其实陈羽芒真的很重要,邢幡没有解释的事情太多,他只是一味地去做。能让他心软已经说明了大半,可惜这对陈羽芒来说远远不够。

  邢幡说:“别笑了。”

  陈羽芒说:“我没有笑啊……”

  陈羽芒的眼睛太红了,青春期总能说哭就哭,现在很干涩,眼睑里什么都落不下来,邢幡猜测这大概率不是陈羽芒在控制自己,而是因为经历了什么导致没办法哭泣。再见面邢幡没有认出人来的因素有两点,除了本就没有感情之外,还有就是,陈羽芒实在是褪色太多。

  他看上去一身疾病,削瘦得像纸片而不是丰盈的羽毛。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太令人难过了,陈羽芒神态平静,没有眼泪,语气也不是很‘委屈’。但总感觉像被谁惩罚了似的,他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看着邢幡,等他的反应。这副身体映在邢幡眼里,给他一种感觉,陈羽芒要在这个露台像蜡一样安静地融化掉,再顺着栏杆浇下去。

  简直让邢幡无法忍受。

  他既然没办法回答,又不能撒谎,只斟酌了一下,将熄灭的烟蒂夹在纸巾里折好,放进口袋。他见陈羽芒后退了一步,于是向前伸出手,拉住了陈羽芒的小臂。

  陈羽芒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他,只是低下头垂着眼,任由对方控制自己身体该如何移动。

  邢幡像怕他掉下去似的将陈羽芒拉得离栏杆远了些,离自己近了些。

  邢幡的西服非常规整,深色面料带着微短的银丝线与细绒,衬衫没有解开,扣到了最上面,他哪里都整整齐齐的。羽芒的鼻尖几乎要贴上邢幡的锁骨,他不知道邢幡是不是要抱他,藏不住的怨恨和伤害欲让他口舌发痒,想咬伤他泄愤,就像以前那样。陈羽芒忍不住抿起嘴。

  但他这时候才发现,邢幡脖子上没有任何痕迹,除了干净的皮肤,什么都消失了,那个刺眼的吻痕短暂地出现了一下,就再也没有见过。除此之外,连一点点当年的疤痕都看不见。

  这让陈羽芒有些愣神,因为他清楚明确地记得自己当初咬得有多深,那是个血肉模糊的伤口,用了极其自私自利的力道下的口,陈羽芒为此自责了好久。

  陈羽芒有些失神,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碰了碰邢幡的喉结,轻轻地说:“那个伤口……”

  邢幡的皮肤绷了起来,躲开无意触碰的手指,离陈羽芒远了点,“我带你去体检。”

  陈羽芒的喃喃自语被打断,他茫然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又笑了笑,“你说真的啊。不用。”

  陈羽芒现在的身体情况看起来确实非常糟糕,健康的成年男性不应该轻薄到这个程度。邢幡的语气也很平淡,他可能是做了要照顾好陈羽芒、至少对健康要负责到底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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