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旁边不就有一条河吗,估计贺老师的灵感就是从那儿来的。”
Ryla听得兴致勃勃,时晏却心烦意乱。
贺老师贺老师贺老师。
到处都是贺铭,到处不见贺铭。
“贺总呢?没看见他。”
Ryla不经意问了一句,他在一幅画面前停下,心猿意马竖着耳朵听。
“他本来应该来接待时总的,但是下午刚巧有个讲标会,你们来之前他刚走,还特地交代我好好带两位参观。”
李冠对答如流,什么讲标会,不过是贺铭躲开他的托辞。时晏兴趣缺缺,打算选两幅画拍下来走人。
大片斑斓色彩尽处,尾端刚被李冠指着说用于对色的亚克力板上挂着一张小小的白纸,仔细看才能发现,上面用细细的蓝色铅笔勾出一片雪花的轮廓。
这幅画他见过,时晏的呼吸不自觉变重了,目光向下扫,作者栏没有写名字,作品介绍只有一句话:
命运起伏,你让河水流动,去更广阔的远方。
李冠跟过来,“时总要是看上这幅,估计要失望了。这幅不是孩子们画的,是贺老师画的。”
“贺总还会画画呀。”Ryla也站到这幅画前,看清楚画面内容后一时语塞:“嗯……挺童真的。”
“其实是个乌龙,他本来就是去福利院感受一下孩子们的创作氛围,结果老师把这张画和其他作品混在一起了,搭建好了才发现多了这么一张。”
李冠嘿嘿一笑,“这个作品介绍是后补的,放在这里意外很合适。”
“拿下来吧。”
李冠暗暗懊悔自己多嘴,“那我们晚上找工人拆掉这块亚克力。”
“不用拆,和左边这幅一起拿下来。”
“啊?”
李冠还没搞清楚时晏的意思,Ryla提醒他:“我看售出的画会换上一张复制印刷品,再标一个‘已被领走’。时总要买走这两幅画。”
“孩子们的画起售价都是一样的,但贺老师这幅……要不算买一赠一?”
李冠请来工作人员,麻利地把画芯取出来。时晏写了一张支票给他,李冠看见上面的数字险些没拿稳薄薄的纸片。
“这这这这这么多!”
“谢谢时总,拍出了我们今天的最高价。”
时晏很敷衍地点点头,李冠还在碎碎念:“要不让贺老师收拾收拾转行去画画吧。”
Ryla接过画,看看时晏冷得能直接让水蒸气结霜的脸色,迅速打断他的话头:
“我们就先走了。回头见。”
“你打车走吧。”
Ryla如蒙大赦,她可不想继续和情绪到冰点的老板待着。她把画放在副驾驶,选了一个远一些的定位点等网约车,不一会儿看见司机也从车上下来了,时晏坐进驾驶座,宾利扬长而去。
第73章 73 悔
等他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停在观潮路9号。
他数着窗口,楼上亮着的灯寥寥无几,他想找的那间也是黑的。
时晏解开安全带,双手从方向盘上垂下来,连自己也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带着两幅画上楼,恭喜贺铭乔迁新居?还是像之前一样,守株待兔,等贺铭出现再对他说一次“司机出了点问题”,叫他送自己回家?
他最讨厌拖泥带水,果断得近乎专制,几乎不知道回心转意四个字怎么写,因此也厌烦别人做无谓的纠缠。
可是,跟贺铭说完不要再见,他还是频繁地在脑海中和他见面。
此刻他自己坐在车厢里,眼前依然有和贺铭相关的画面闪过。
晚宴结束后,他拍拍贺铭肩膀叫他抓紧来灌自己迷魂汤,贺铭沉默地站在车子外面,目送他走远。
他在车上装睡,贺铭叫他的名字,轻轻披一件带着淡淡柑橘香的衣服在他身上。
驾驶座上贺铭借着看路避开他的视线,狡黠地辩驳:
“我那不是怕你,是尊重。”
贺铭从1%追出来,拉住还没合上的车门,垂下头叫他给个机会补救:
“我觉得我有义务让你的心情好起来。”
去见温荣的路上,贺铭看着烦躁不安的他拖长语调:
“不能叫时总,叫男朋友也很奇怪……阿晏。”
他降下一半车窗透气,却意外看见一道修长身影。
他一时有点恍惚,在他脑子里转悠了好几天的人跑了出来,于是他忍不住做了一个有点傻气的动作——拿手帕擦擦没收进去的半扇窗玻璃。
他在重新系上安全带和推开车门之间迟疑,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屏息看着贺铭。
搬家师傅模样的人推着一车家具,停在他身边,两人一起把一张桌子搬进了货车里。
时晏这才发现公寓楼前停了一辆依维柯,他刚刚只注意看贺铭了。
他正把这间公寓里的东西清空,一件接一件,时晏眼看几个月前自己安排人抬进去的家具分批被运出来抬到车上。
货车开走了,时晏仍旧坐在那里没动,半晌,他拨给Ryla。
“观潮路9号的房子,过户完了吗?”
“按您的吩咐,手续已经都办完了,出什么事了吗?”
这套房子现在就在贺铭名下,但他却在搬家。
“你盯着点,如果出租或者出售,就接回来。”
“不好意思时总,我没太听懂。”Ryla一头雾水,“您是要再购置一套公寓,还是想从贺总手里把房子买回来?”
“没事了。”
时晏很快又把电话挂断。
以贺铭的性格,他不会去动这套房子。那么爽快地收下,也不过是为了避免多费口舌。
他不想再和自己有分毫关系。
如你所愿,这不是很好吗?时晏调了一下后视镜角度,不想再看里面那张略显落寞的脸。
第二天,Ryla在恒时大厦见到他,依旧小心翼翼提了一句观潮路9号公寓的事,他依旧是冷冰冰的三个字:没事了。Ryla就不敢再问。
老板和贺总之间一定不清白,房子过户走的是赠予。但她搞不懂的是,看起来像是老板拿钱把贺总打发了,贺总没觉得有什么,老板倒是非常不高兴。
大刘殷勤地来告诉她贺铭在楼下,问她中午要不要安排一起吃饭。
Ryla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三个字:别作死。
“什么意思啊姐?他俩,现在不方便见了?”
Ryla没理他,大刘的信息一条接一条。
“完蛋,你们是不是在55层开会?”
“贺总去55层了,别撞上吧。”
“他去行政部了。”
Ryla疑惑:“他来行政部干什么?”
没等大刘回复,身后会议室里突然传出一阵响动。时晏推门出来,身上的杀气比进去之前又重了三分。
方才时文礼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关心起他的感情生活。
“最近我听到一些闲话,你跟一个广告公司的小朋友在一起了?”
时晏从椅子上站起来,“少管闲事,先想想遗嘱的事吧。”
“叫贺铭是吧?他公司叫什么来着?”
时文礼好整以暇地坐在首位,等他扭过头来,一向冷得煞人的眼睛里染上怒气。
“不关你的事。”
只是听他提到贺铭的名字,时晏就觉得每一根血管里都生了刺。时文礼则像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抵触,继续笑着说:
“听市场部的人说是很帅气的年轻人,身材很好。”
时晏双手撑在桌上,自上而下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警告:
“别去招惹他。”
时文礼笑笑,岔开话题:“岁岁福利院有几个人来恒时了,你知道吧?一会儿你可以去认识认识。”
“我没空。”
“但你那位小朋友好像对岁岁福利院很感兴趣。”
“那是他的工作。”时晏直起身:“他和我没关系,但你要是去惹他,我保证恒时的股价不会这么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