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座上放着他刚进港区前在加油站胡乱买下的汉堡,混着油脂和酱料的味道在车厢里蒸腾着一股令人反胃的沉闷气息。
他拆开包装,咬了一口,食物干硬无味,仿佛嚼着一团彻底冷却的焦虑。
他一边吃,一边看向前方,目光始终没有移开,之后还会有一场硬仗,现在若不逼着身体撑住,接下来可能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天星的模样,白大褂,眉眼清冷而倔强,而此刻,他到底在哪儿?
顾云来的胸腔猛地一紧,他咬紧牙关,推开车门,海风与腐锈味扑面而来,瞬间将他整个包裹。他下车的动作极快,港口的灯光在雨雾中模糊成团,仿佛游离的鬼火。
现实与幻觉开始交错,呼吸仿佛也变得迟钝,他没有明确的方向,却一步步朝着码头深处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却又无法停下,他像一头嗅不到血腥的猎犬,孤身一人,在迷雾中摸索前行。
突然,手机震动,顾云来的神经一紧,几乎是瞬间低头,屏幕亮起,是陌生来电。
他接通的刹那,那头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和刚才给他打电话的声音不一样:“去船上,五月花。”简短,直白。
顾云来眯起眼,声音沉了下去,透着逼人的冷意:“你又是谁?”
那头停顿片刻,随后传来一声嗤笑,讽刺而不耐:“你还想见到他的话,就别浪费时间。”
“现在,马上,来。”随即,电话被毫不犹豫地挂断。
顾云来垂下手臂,手心早已湿透,他站在风里,神情冰冷,眼中却骤然燃起一道决绝的光,下一秒,他几乎是跳回车里,猛踩油门,车子骤然冲出,雨雪在光束中四散纷飞。
当车轮最终碾上港口那片生锈的铁板地面,车身尚未完全停稳,顾云来已猛然推开车门,一股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裹挟着潮湿的海腥与未化的雪,狠狠扇在他脸上。寒意入骨,却激得他体内那团怒火越烧越烈。
他大步踏上那条狭窄湿滑的甲板,雪水在脚下凝成一层薄冰,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他警惕地扫过四周。
终于,在一处阴影笼罩的角落,他看到一个人影立在船舷,背靠着锈蚀的铁栏,身穿深色大衣,那人带着黑色口罩,一动不动。
顾云来止步,声音如冰:“许天星在哪?”
对方没动,只微微抬下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跟我来。”
顾云来逼近一步,气息压低,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放了许天星。你要多少钱,我给。”
对方终于笑了一下,声音低哑而嘲弄:“你以为……只要有钱就能买下一切吗?”
“那你要什么?”顾云来的嗓音沉如夜潮,冷静却咄咄逼人。
“你拿什么换?”那人又问了一遍,既不急也不怒,反而透出某种近乎享受的意味。
“我说过了,”顾云来声音愈发低沉有力,“只要你放了他,条件随你开。”
那人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解剖他的执念。片刻后,语气轻慢地挑开一线疑云:“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别人,也愿意出钱赎回许天星?”
这句话如同钉子般钉入顾云来的胸口,他眸色顿沉,指节微微收紧。“再说了……”那人轻笑,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我要的,不只是钱。”
顾云来微微一僵,“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声音更低,语调冷硬。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向船舱深处一个漆黑通道,“你会知道的。”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在灯光中一晃而过,随即没入无边黑暗。
顾云来站在原地,眼神如利刃般紧紧盯着那片幽深。他的心跳沉稳如擂鼓,每一下都砸在耳膜上。他知道,自己正走进一场布好的局,一场只许成功、不容失败的博弈。
与此同时。
许天星坐在船舱一隅,身体被牢牢地束缚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
双手反铐在背后,冰冷的铁铐紧贴皮肤,勒得骨节生疼,粗糙的绳索紧缠住他的脚踝,结实地固定在椅腿上,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海腥味和陈年的霉气,船舱的铁壁透着湿冷,仿佛要把寒意一点点沁进骨头里。
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晃动的吊灯,昏黄的光投在他脸上,拉出一道道斑驳的阴影,但他的眼神依旧清醒,冷静。
他目光缓缓扫向四周,所及之处皆是锈蚀的金属、剥落的木板和斑驳发霉的铁壁。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腥味与旧船特有的油渍气息,潮湿而沉闷,像一只阴冷的手,悄无声息地攥住人的喉咙。
这是在一艘船上,一艘早已退役、甚至未必合规的老船,封闭、破旧、隔音极强,是个理想的囚禁地狱。
看守的人在不远处来回踱步,他毫不避讳地盯着许天星,眼神里是一种赤裸裸的居高临下,手里拎着一个饭盒,另一只手拿着酒瓶,晃晃悠悠地站在许天星面前,咧嘴笑了笑:“想吃吗?待会儿可没这个福气了。”
许天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静如水,看守人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颤,却很快哼笑了一声,像是自我安慰般地咕哝了一句什么,随后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拎起酒瓶大口灌下,嘴里咀嚼着饭盒里的饭菜,毫无警觉。
许天星轻轻吐出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一瞬未离那名看守。
他清楚,靠挣扎是不可能挣脱的,能破局的,只有一次,用力砸碎椅子,制造短暂混乱和结构破损,然后挣脱束缚。
他悄无声息地调整呼吸,将全身肌肉悄然绷紧,尤其是腹部和背部核心。他感觉到绳索死死勒着脚踝,手铐依旧冰冷生硬,但他没有慌,眼神反而越发平静。
忽然,在看守低头灌下一口酒的瞬间,他猛地后仰,全身的力量瞬间集中!
砰——!
木椅连人倒地,沉闷的撞击声在船舱内炸响,椅背先着地,发出巨大的响声,一条椅腿直接折断,裂木声刺耳,另一条也剧烈扭曲,木屑飞溅。
绳索因为角度错位被猛地一绷,松动了一寸。
看守人瞬间惊醒,酒瓶哐当一声落地,滚出老远。
“你疯了?”他低吼一声,踉跄着起身。
许天星没有理会,他趁机将身体朝地面一侧狠狠一扭,整张椅子发出濒临崩溃的嘎吱声。他继续施力,用腿猛踩残余的椅腿木条,凭借精准角度和爆发力,终于将固定脚踝的绳子强行磨断!
呼吸急促,他双腿一脱困,立刻用膝盖支撑地面将身体半撑起来,椅子几乎已成断木。他翻身而起,残余的束缚还缠在身上,但那一刻,他已然自由了下半身。
他冷冷地看着对面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看守人,眼神里没有一句废话,只有干净利落的杀气与判断,该动手了。
看守人终于反应过来,脸上的惊讶变成怒意。他猛地冲过来,试图将许天星重新按回地上,可他来不及靠近。
许天星已完成翻身,双手依旧被反铐在背后,但他强行用肩膀和身体支点稳住重心,在看守人扑近的一瞬间,猛地侧身旋踢,整个人像一枚绷紧的弹簧,蓄力后爆发。
膝盖横扫而出,正中看守人的肋部,对方当场一声闷哼,整个人扑通倒地,彻底失去还击能力。
许天星喘着气,额角渗出一层冷汗,他转身,跪地用手指一点点摸向对方腰间,钥匙就在那,他咬紧牙关,反着手去够,费尽力气终于夹出钥匙,一点点将它转到自己背后,锁芯在他背后,角度极其别扭,但他凭着记忆和触感,一点点将钥匙对准。
咔哒。
手铐开了,冰冷的金属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天星大口吸了口气,缓缓转动着肩膀,血液重新流通,胳膊酸胀得几乎麻木。他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人,语气淡得近乎残忍:“就派你一个人看着我?真是太看不起我了。”
第125章
许天星猛地回头, 目光像刀锋一样扫过四周,迅速评估眼下环境与所有可能的动线。他清楚,此刻的自己虽已脱困, 但一秒钟的迟疑,都可能将他重新推回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