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没正面回答，只说：“我这几天想回去看奶奶。”
厘子迈敛起笑意，嘴角微微下沉，连那双眼睛都少了几分弧度。
“...正好你回家了，我也回去几天...”
厘子迈开口：“你故意的吗。”
程澈抿嘴不语。
空气冷窒了几秒，还是厘子迈败下阵来，程澈从来不提自己家里的事，也没想过带他回家，厘子迈知道他有他的自尊骄傲，可却总是没来由的沮丧无奈。
“...对不起宝宝，我说话重了，你别生气。”
厘子迈捏了捏程澈的脸，故作轻松道：“那我待会儿送你回去，然后周六来接你，还是...还是你要待很久...”
程澈刚想说什么，又被厘子迈打断，“待很久也没关系，你多陪陪奶奶，但是不能再受伤了好吗。”
程澈说不出话来，他似乎渐渐明白心里那股越来越深的焦躁是什么。
厘子迈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盒子，装到程澈的包里，嘱咐道：“上次跟我妈逛街，看到这串珍珠挺好看的，就给奶奶买了一串，你回去带给她，看她喜不喜欢。”
程澈想起，那次和奶奶打电话的时候，老人哭诉着自己的珍珠项链断了，掉了好几颗找不见了，伤心得很。
那串珍珠项链是奶奶的妈妈留给她的嫁妆，她年轻时候干农活从来舍不得戴，后来搬到镇里有大喜事才戴出来。程澈那天安慰了她好久，说重新给她买更漂亮的，太奶奶的那串就留在家里好好存起来。
那时候的厘子迈什么都没说，却默默挂在心上买来珍珠项链。
程澈低着头，眼睛莫名酸涩。
厘子迈半跪在地毯上，握着他的手，装作很凶的样子说：“这个是我送给奶奶的礼物，你不准再给我转账，也不准买其他的东西回来抵，要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程澈点头，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厘子迈靠在他的腿边，叹息道：“本来我想亲自送给奶奶的，但是我走不开，只有麻烦你代劳了。”
什么走不开，分明是程澈不想带他回家。他总是在给程澈台阶下，总是在照顾程澈敏感的情绪。
“...厘子迈，你...”
你跟我回家吧。
可是程澈不想让厘子迈看见他那个糟糕的家，看见那个糟糕的、所谓的监护人，他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喉咙紧得发疼。
厘子迈掩饰住低落的情绪，牵起程澈的手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第58章 珍珠项链
在进在小镇的路口处，程澈让厘子迈停了车，“你从这儿回去吧，别去里面绕了。”
厘子迈道：“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程澈解释：“里面路窄，容易蹭车。”
“你不相信我的车技？”
程澈解开安全带，“你还要开回去，别耽搁时间了，我顺便去买点东西，你先走吧。”
厘子迈不情不愿地把包拿给他，又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脑袋凑过去讨吻，程澈亲完后毫不留恋地走，厘子迈拉住他，不满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澈沉默片刻后回答：“过几天。”
过两天跟过十天都是过几天，可厘子迈的生日是第五天，厘子迈放开他，神情焉焉地“哦”了一声。
在他靠回驾驶座之前，程澈勾住他的后颈，别扭地说道：“...你生日之前回来。”
厘子迈立马精神了，捧着程澈的脸来了个深吻，吻完兴奋地说：“那我等你！还有我的生日礼物！”
程澈看着厘子迈的车重新驶入匝道才离开，他去市场买了菜和水果，给爷爷养的鸽子和鸡买了饲料，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往回走。
爷爷见到半年没回家的孙子，忙给在庙里拜菩萨的奶奶打电话，扯着嗓子朝那头喊：“小澈回来了！小澈回来了！”
八十高龄的老人，安了假牙，耳朵也不好使，程澈跟他说话要比平时大许多分贝，“我先把饭煮上，等奶奶回来就吃。”
“你不管不管、奶奶马上就回来了，你坐着玩儿。”
爷爷拿出柜子里包了好几层的糕点，笑眯眯地递给程澈，“上次你大伯带回来的，我专门给你留的，好吃得很。”
等程澈吃了，他又拿出罐装的牛奶、敲好的核桃，一样样地递给程澈，还拿钱包要去买吃的，程澈喊住他，“不买了，这些够吃。”
老人总是想把最好的留给孙子，他们那个年代经历过大饥荒，把粮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孙子一回来，恨不得存好的粮全拿出来才好。
程澈把饭煮上，看客厅里的灯泡暗了，去小区门口买灯泡回来换，不厌其烦地对爷爷嘱咐：“看电视的时候把灯打开，太黑了对眼睛不好。”
爷爷喜欢看中央三套的歌舞节目，但又不想浪费电费，程澈好几次回来都看见他躺在黑灯瞎火的客厅里，那双眼睛眯着瞅屏幕，也不知道看清了没有。
程澈去厨房里把菜洗好择好，然后穿上鞋子去接奶奶，还没走到小区门口便见着老太太挂着布包急燎燎地朝这边走，脸都热红了。
程澈迎上去接下她的布包，让她走慢点。
奶奶笑呵呵地说：“奶奶现在还能跟他们打乒乓球呢。”
“嗯，你最厉害。”
程澈挽着她的手，又问：“今天一个人去的寺庙吗。”
“跟张婆婆去的，她还在帮师傅收拾功德箱。”
奶奶信了半辈子的佛，待人和善，从小教导程澈退一步海阔天空，可程澈不信这些，要是真的有佛，他求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没能让他母亲的日子好过些。
回到家里，程澈看他包里的苹果摔坏了，“你摔跤了？摔哪儿了？”
奶奶连忙解释：“没摔！我从庙里拿的贡果，袋子坏了滚到马路上，幸好有个年轻人帮我捡回来。”
程澈皱着眉头检查她的的裤子衣服，确实没有磨损的痕迹，才缓道：“你走路走慢点，又没人赶你。”
奶奶重复道：“我身体好着呢。”
吃饭的时候，奶奶明里暗里说，小儿子这段时间很上进，现在还在京城上班，前个月还往家里寄了钱。
程澈没说话，没告诉老人她的小儿子找到学校里来要钱的事实，他不想再因为程立家跟奶奶发生冲突。
高考之后那次最严重的争吵，把奶奶气病住了好久的院，从那以后，程澈便不敢再跟她提要跟她小儿子断绝关系的话。
“你的珍珠项链呢，我看看能不能修。”
奶奶从柜底的箱子里拿出栓得乱七八糟的珍珠项链，一脸的伤心无奈，“掉了几颗，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明天拿去店里换根链子。”
程澈把坏掉的项链收好，又从包里拿出厘子迈的盒子，递给她，“我同学给你买的，他本来要来家里的，但是临时有事。”
“哪个同学，瑞瑞吗。”
“不是，是我大学的室友。”
程澈把盒子打开，里面一串小巧精致的珍珠让奶奶欢喜极了，“哎呀、好漂亮。”
她开心地拿给爷爷展示，两个老人家打开房间的大灯，爷爷还带上老花镜，仔细瞧着这串珍珠项链。
程澈在旁边拍了张照片发给厘子迈：【谢谢，她很喜欢。】
对面很快来了消息：【嗯。喜欢就好。】
奶奶一边很喜欢的想戴上，一遍又很舍不得把珍珠放进盒子里，说：“是不是贵得很，太贵了要还给人家。”
程澈道：“是假珍珠，做得漂亮而已。”
奶奶一听是假的，开心的情绪丝毫没有减退，反而说：“做得太漂亮了。”
一串“假”珍珠就能让她这么开心，程澈想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奶奶又嘱咐道：“不能白收人家的礼，你回去的时候带点吃的去给同学。”
程澈“嗯”了一声，给她戴好珍珠项链，笑着赞道：“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