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的记忆回笼，苏意眠眨了眨眼，环顾了一下四周。
没有看到容予，苏意眠抿了抿唇，撑着手肘在床上坐起身来。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套纯白色的宽松睡衣，随着苏意眠起身的动作，睡衣领口从肩头滑落些许，露出他白皙的肩颈，下面凹陷的锁骨也若隐若现。
苏意眠抬手将滑落的领口摆正，低眸看到放在一边被换下来的那套衣服时，他眼神有些不自在地闪烁几下，不禁想，是容予给他换的衣服吧。
想到这里，苏意眠又记起睡过去前，容予猝不及防落在他额头上的那个吻。
颤了颤眼睫，苏意眠想，容予怎么能这样。
又亲他，又擅自脱掉他的衣服……
苏意眠现在想起这些脑子都还是有点懵，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明明昨天晚上想要离开那会儿，他的脑子里还都是低落难堪的情绪，充斥着一系列负面糟糕的想法，觉得实在是又给别人添了很多麻烦，应该尽快离开再也不要见面才对。
可现在，稀里糊涂地留下睡了一晚不说，还，还被容予换了衣服，又被亲了……
苏意眠有些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一抹薄红，咬了咬唇，他拿起旁边的衣服，动作有些慢地换好后，他朝卧室门边走，想着还是要尽快离开，不要再稀里糊涂地继续跟容予牵扯在一起了。
想得专注，他垂着头没有仔细看路，拉开房门时，他没注意到外边正好站在门口要进来的容予，于是，结果就是他闷着头直直往容予那边撞了过去，容予顿住的同时，展开双臂似要抱他，他反应过来，脸一下子比刚才更红几分，慌慌张张地往后退。
看着主动“投怀送抱”后，又好似自己被自己吓到，瞬间瞪大眼睛、瞧着十分慌张失措的少年，容予脸上一向惯有的冷淡神色褪去，没忍住挑眉弯了弯唇角。
他将冒失着看起来有些呆的人往自己跟前拉了拉，随后带着一点笑意问人：“半夜的时候才退烧，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容予应该比他醒的更早一些，现在也穿戴整齐，身上穿着昨天苏意眠在床上捏过的那件西服外套，苏意眠看着人眨了眨眼，眼神里的不自在非常明显，轻轻挣脱被容予握住的手腕，他将手背到身后，很小声地跟人打了个招呼，回答了容予的问题。
容予手心一空，敛眉看向视线有些闪躲着的少年。
苏意眠此时脸颊微红，冲淡了一点身上脆弱的苍白病色，从容予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到他一点点变红的耳尖，像是有些害羞又有些别扭的模样。
容予盯着这样的他看了一会儿，恍惚觉得仿佛看到了三年前刚见到的那个苏意眠。
非常容易害羞，好像有些怕他，眼神不敢看人，但被捉住了又不会挣扎反抗，反而忍着羞意乖乖的任人打量靠近。
非常生动可爱的小兔。
苏意眠不知道容予在想什么，但能察觉到对方直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背在身后的手腕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被人握着时的温度，莫名不自在得厉害，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张了张唇跟容予说自己该回去了。
容予沉默了一会儿，回他：“嗯，我送你。”
司机开着车在酒店外等候，苏意眠跟在容予身后一起上了车，安静坐在离容予不远不近的位置上，苏意眠余光看见容予用平板似乎在浏览着邮件，没有看自己这边，心底松了口气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容予昨天伤到的那条手臂看去。
穿着外套，漆黑的长袖遮住了伤口的位置，苏意眠只能看到袖口处露出来的一点纱布，再看不到更多了。
他突然想起昨天容予还用这条手臂抱过自己。
那会儿他忘记了容予手臂有伤的事情，被容予抱起来后虽然有点不自在但还是伸手揽住了人脖颈，并没有让人放他下去。这会儿想起来，苏意眠脸上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欲言又止，他手指蜷了蜷，想问问容予后来有没有重新看过手臂的伤口，有没有被他压到……
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落入容予眼中，容予从平板上移开目光，视线落到一眼一眼瞄过来的少年身上，注意到人看的方向后，他将平板放去一边，微抬手臂，将西服的袖口卷起些许，揽过少年的腰让人坐近些来看。
苏意眠记挂着容予的手臂，没有太注意容予揽着他颇有些亲密的动作，只很乖地离容予近了些，然后很轻地揭开薄薄的纱布观察了下底下的伤口。
还好，看起来没有变得更严重。
苏意眠收回手，仔细又把纱布缠好，再慢慢帮容予把挽起的袖口放下来。
苏意眠认真做什么事时，神情总是格外的专注。哪怕只是挽袖口这样简单的举动，他做起来也格外细致认真，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纤长的睫毛浅浅垂着，容予看着他，眸色深了几分，又在少年要抬头时收敛眼中深色。
“容予，你是因为我伤到的，你的医药费，还有昨天开房和给我输液的钱，我直接转到之前那张卡里还给你，可以吗？”
苏意眠斟酌着开口，片刻后想起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般低下头，“可能要晚一点给你。”
他手头可以用的钱并不多，协议里的那些都放在疗养院专户里，他能支配的钱都是这几年学校发的奖学金，以及参加一些活动和比赛的奖金，这几天租房子和购置生活用品用掉了大部分，还给容予的钱要等兼职的工资结下来之后了。
容予半晌没有回应，苏意眠有些紧张起来，想起前一天在车里时容予的那些质问，苏意眠不免想，自己说的话可能不是容予爱听的……
但容予不缺钱，和苏意眠不想欠他更多，并不冲突。
苏意眠垂下眼睫，等着容予可能会有的冷言冷语。但无论容予怎样说，他也一定不会改变主意的。
而另一边，容予听见他的话，起初是有些神色莫辨，但几息后，他又恢复如常，并顺着苏意眠话中的意思轻点指节，思忖着沉默片刻后，他才出声回应他的话，声音里没有苏意眠认为会有的不悦或是冷硬，只是温声道：“一定要还吗？”
苏意眠眨眨眼，微微抬头跟人对视，点点头。
容予看着他，又说了句苏意眠意料之外的话，他问苏意眠：“那……用前天你送我的那个兔子蛋糕抵吧？”
苏意眠先是露出疑惑的神情，彻底反应过来容予的话后，他先是有些想反驳他做的那个蛋糕不是要送给容予的，只是店里的赠品……
但是这反驳太容易被揭穿，他没说出口，而是小声朝容予嘟囔着道：“那个蛋糕也没有多少钱的，用它还的话，要好多好多个呢。”
“你一次哪里吃的完……”
苏意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说这话时微微鼓着脸，声音又轻又小，嘟嘟囔囔着让听的人很容易觉得是在冲人撒娇。
容予摩挲了下手指，唇角微勾，道：“每天一个，抵完为止。”
“你说的那张卡，我已经让人停了，转不进去钱。”
“想要还的话，就用蛋糕抵，不然就不用还了。”
容予将苏意眠还想商量的余地给堵死，苏意眠愣神地听着他后面补充的话，卡停了的话，容予的其他联系方式他都删除了，那线上转账的确是行不通了……
在他被容予的话弄得有些呆的时候，容予的下一句话又传来，他说得平常，有理有据：“微信加回来，每天取蛋糕的时间我会当天通知你，有什么事也能及时调整。”
“我出差不在的话，也会提前告诉你。”
苏意眠愣愣听着，眼中有些茫然，同时可能是容予说话的语调听不出其他意思，反而分外认真，所以他竟也不自觉顺着容予的话思考了一下，然后听着听着就觉得，容予的话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
苏意眠晕乎乎地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又挣扎了一下。
“你，你不是并不怎么爱吃蛋糕吗？”
虽然以前苏意眠做这个蛋糕的时候，容予也都会吃掉，但是频率不算高，苏意眠仔细回忆了一下，想了想后，还是觉得容予不像是会想要每天都吃蛋糕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