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懵懵地脑子转不过来，抬着眼望向容予时，漂亮的眸子里是几分显而易见的疑惑。
“那是以前。”面对苏意眠略有些懵的疑问，容予回答得简短，很自然地又把苏意眠的话堵了回来。
苏意眠：“……”
“那……好吧。”
第64章
被容予送到单元楼下，苏意眠下了车，转身想跟容予道别的时候，就见那边容予也下了车，迈步走到了他身边。
入秋之后，京市多风，这会儿两人站在老旧单元楼外，能听见旁边树叶被风吹得沙沙的响声。
容予站在苏意眠跟前，高大的身形将眼前人覆在阴影里，他垂眸看着人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其实并不想这样放人回去。
他更想直接将人带回家，看在身边。
就像以前人生病时那样。
但他现在却不能那么做。
容予从前二十多年鲜少有需要克制自己的时候，他性格强势，惯于命令与驱使旁人，无论是想要达到的目的亦或是想要得到的东西，要么是主动送到他跟前，要么就被他用手段得到，少有例外。
他强硬的手腕和拥有的资本让他可以拿到想要的一切，因而不需要克制什么。
对苏意眠，在那个含着一点意外因素的晚上，他看到身下少年漂亮的眉眼，听到人呜咽的声音与哽咽的撒娇，他少有的生出心软的感觉，意识清醒之后将怀中人的模样看得更清楚，他没有过多思考，就想要将人留在身边。
用钱，开出少年当时无法拒绝的条件，解决人面临的窘境，他果然很轻易地将人圈到了身边。
但这样的开始，对他来说没什么，对苏意眠来说却大概确实并不算美好。
再加上他疏忽之下让人产生的误会。
让人独自一人时承受的委屈。
如果还像从前那样用施压或是强迫的手段再次将人带回身边，那大概会得到跟之前一样的结果。
苏意眠是乖，但其实也很倔。
如果不克制，在现在就直接不顾人意愿将人带回去，他一定又会想法设法逃跑，大概还会难过地默默哭泣，也再不会对他不设防地表露亲近。
他想要苏意眠长久地留在他身边，想要人真正对他敞露心扉，对他依恋亲近，愿意跟他回去。
那他就需要克制，需要改变。
要赢得小兔的真心，他必须慢慢来。
“容予？”
苏意眠被容予长久的注视弄得有些不自在，他微微张唇叫了人名字，跟人对视一瞬后又错开目光低下头，小声道。
“那……我先上去了？”
他低头说话的时候，容予收回思绪，片刻后，他将车内苏意眠的背包从司机手里接过来，挂在了自己臂弯里，然后朝面前少年道：“我送你上去，走吧。”
说完，他先苏意眠一步，径直朝面前的单元楼内走去。
苏意眠愣了下，容予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时间，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走了进去，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抿了抿唇后小跑两步跟了过去。
楼栋里并没有电梯，跟在容予身后一步步往上走的时候，看着容予不疾不徐的背影，苏意眠手指攥在一起，总觉得，重新见面之后，容予好像跟之前时……不太一样了。
特别是当两人一起站在了出租屋门前，容予等他打开门，温声问他可不可以进去坐坐时，这种不一样的感觉便越发明显起来。
明明不久前，这人还找到这里强闯进来过，现在却全然收敛了那种强硬又霸道的作风，用温和的口吻询问他的意愿。
被容予这样问了一句，苏意眠反而难以作出过分坚定的拒绝。
如果容予像上次一样态度冷漠强势，苏意眠还可以跟那次一样，背过身同样冷冷地说不可以。但被人这样认真又温和地询问，苏意眠的一句“不可以”就说不出口了。
他还是侧身让容予走了进来。
接过容予手中拿着的自己的包，他把包在椅子上放好，然后跟容予说可以坐在沙发上。
屋内的东西被房东换了一圈，又添置了不少，就连沙发也是崭新的，他边放着包，边对容予道：“房东说有些家具年头太久，有安全隐患，前几天就换了很多新的过来。”
苏意眠是在跟容予解释，因为上次容予也来过，那会儿房子里还显得空荡，现在则变化有点大，他以为容予会对此有疑惑，所以出声简单给人解释了一下。
容予视线平常地扫过屋内换置过的陈设，心里并没有苏意眠以为会有的疑惑或是惊讶，苏意眠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房东准确来说应该是前房东了，现在他真正的房东已经变成了眼前的男人。
“嗯。”容予对苏意眠的解释简单回应一下，看人放好了东西就有点呆地站在椅子边，他起身朝人走过去，道：“手机拿出来。”
听容予提到手机，他想起车上时的对话，以为容予是提醒他把他加回来。虽然心底其实还有些抗拒，但是既然答应了容予，苏意眠还是乖乖地照做，拿出手机解锁，将容予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重新加上。
容予看着人乖乖低头用手指点着屏幕，接着打开联系人列表，把删掉的好友重新加回来，虽然他此刻并不是在提醒少年做这件事，但是他也没有出声阻止，只静静看着人轻动着手指慢慢点着屏幕。
不过，看到少年给他的备注后，他神色明显一顿，眉心也缓缓蹙起些许。
“A老板？”容予语调不复刚才那样平静，一字一顿念出这个备注名后，他狭长的眼眸眯了眯，视线从屏幕移到面前抬起头来眼神有些闪躲的人脸上。
苏意眠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地避开容予的目光，小声说了句：“那协议的甲方不就是老板……”
“加A的话就可以在前面的位置呀。”
他小声嘟囔完，半晌没听见容予说话，不由稍微抬眼看了看容予的表情。
容予沉默着，虽然这些天已经听苏意眠说过几次只是协议关系，但蓦然看见这么一个冷冰冰的备注，他之前就体会过的深深的挫败感于是再次卷土重来。
老板……
容予想，小兔这是在他这里打了三年工啊。
他几乎要维持不住面上的不动神色，手指摩挲了两下后，他压下脑中复杂难言的情绪，没再跟明显有些不敢看他的少年继续说备注的事情，只朝人道：“把短信点开拿给我。”
听到“短信”两个字，短暂被苏意眠遗忘的那些照片又出现在他脑海里，他脸上方才的一点生动表情淡去，手指轻微颤抖的时候，容予从他手中抽走了手机，同时他的头顶传来熟悉的安抚般的轻揉，容予说着：“不要怕，我安排了人在附近，他不会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
“这几天，要去哪里告诉我。”
“我送你，先不要坐公交了。”
这几句都是容予惯常的陈述语调，只在说完后，容予又将情绪看起来不太对的苏意眠揽过来，边轻轻拍着他此刻微微紧绷的单薄脊背，他边在人耳边温柔问：“好不好？”
苏意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卧室里一时沉寂下来，等了半晌后，容予才感觉怀里人渐渐放松了下来，然后过了几息，少年闷闷的很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一个带着些微滞涩与茫然的问句。
苏意眠问容予：“你为什么做这些呢？”
自从容予解释了关于周迎的误会后，苏意眠其实脑中就产生了很多的疑惑，很多的为什么。
比如为什么选择跟他签协议，为什么总说他很漂亮，为什么说协议签三年是为了等他到结婚年龄，为什么……一直待他很好，总是流露出不合时宜的温情。
又为什么在协议结束后还关注着他，时不时出现在他身边。
他这些天都刻意回避着这些疑问，没有探究更深，更没有直接问容予。
不想继续有更多牵扯，所以他选择不问。
但现在，面对眼前这个好似异常温柔的容予，他脑子变得有些乱，鼻尖也有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