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仙儿(143)

2025-09-04 评论

  是语音。

  他把手机移到耳朵边,尤天白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那人一如既往的慵懒腔调,拖着长音,但尾音利索。他说:“我想你了。”

  屋子里,律师的声音依旧冗长如苍蝇叫。休马一脸淡然地把手机放到一边,然后把脸埋在手掌里,头发下冒出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尤天白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少爷没回他消息,他知道少爷很满意。

  不过他对自己的情况有点不满意。

  房间太小,采光太暗,空间没有,少爷不在。

  他稍微理解了点之前把少爷放在佳木斯房子里的时候,那小子为什么会那么憋屈了。

  所以在蜗居小房间里的五天时间里,尤天白尽可能的给自己的生活找了点乐趣。

  比如爬到天台,偷偷用车钥匙撬开生了锈的挂锁,又在保安冲上来之前逃跑。比如因为房间里活动不开,而在走廊里的地摊上做俯卧撑,当客房服务的阿姨上来时,他当场站直,一脸无所事事地欣赏走廊风光。

  比如在少爷回来的时候,躺在同一张床上,对着无聊的本地频道吃炸串。

  对的,同一张床,这几天都是在同一张床上挤着睡的。双床房简直是浪费。

  但尤天白还是完完本本履行了他的诺言,他一直没有离开这里,虽然偶尔绕着酒店范围闲逛,但永远都在房间等他回来,手机永远在线,不过不一定有求必应——发语音事件就算一次。

  事情办妥当后,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快一个星期了。

  尤天白觉得这五天像是过了一个月,连时间的流速都跟着变慢了,好在返程的动车开起来后,少爷一脸安逸地缩在座椅上,安安静静,也不说话。他看起来比来时好多了。

  不过到了佳木斯,尤天白才知道少爷的安静并不是因为彻底回归生活了。相反,事情严重了。

  当晚十点,迎着床头灯,面对即将去往四十度的水银刻度,尤天白意识到一件事情。

  少爷发烧了。

  “你着凉了?”尤天白转着温度计,想把温度看得更清楚点。

  “都四月了,着什么凉。”少爷迷迷糊糊回答他,但眼神看着还算清醒。

  “吃坏东西了?你这几天也没乱吃什么吧。”尤天白疑惑道。

  温度计终于看清楚了,三十九度六。

  高烧不退,怕不是邪秽之物。

  尤天白把视线从温度计上撤下来,瞄着躺在床上一脸纯真的少爷,问道:“你不是中邪了吧?”

  少爷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即使烧到了三十九度六,他也会用批判性的科学眼光看待问题。他问尤天白:“你有病吧?”

  尤天白放下温度计,回他:“不,有病的是你。”

  确实有病,物理意义上的有病。

  快十点半了,尤天白把少爷从床上拽起来,找了件厚棉服硬要给他穿上。四月,算不上暖和,但肯定也算不上冷,在接近午夜的大街上,一个穿着厚棉袄的人被身旁的男人拽着走。

  “我不冷——你放开我!”裹着棉袄的人努力挣扎。

  尤天白一把拢紧了他被挣开的领子:“听话,前面就到地方了。”

  大医院离得远,他们沿着街去了诊所,虽然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但今天值班的是个儿科医生。好在技术还是在的,她听完眼前这个四月里穿棉袄的年轻人的症状描述,抬手就要开屁股针。

  休马慌忙制止:“姐,换一个行不行?”

  尤天白惊愕地看着这位满头泡面卷加金耳环的精致主治医师——自己的年纪都该喊她姨了,更别说少爷了。他开始惊叹于少爷的嘴甜程度。

  也不知道是因为好看的脸,还是好听的嘴,医生真的把屁股针换成了吊针。

  坐在四面透风的输液室里,尤天白看着少爷手背上硕大的针头。

  现代医学进步了,输液时间也缩短了许多,见效快,但取而代之的是,曾经只留下一个出血点的细针换成了粗针。

  尤天白站起来,抬手试了试输液袋的温度,然后说:“你这两边胳膊都挺遭罪的。”

  是的,少爷的石膏还没拆。本来十天后就是拆石膏的日子了,现在换另一边胳膊遭殃。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诊所只有他们俩,连个生急病的小孩都没有。

  尤天白把手搭在他输液那只手的手腕上,替他暖着小臂。

  “我不冷。”休马缩在棉服领子里,抬抬手指想去够他,但针头所限,行动范围很低。

  “你是不冷,”尤天白回他,“你都快熟了。”

  大概是真的看淡了生死吧,休马居然还笑得出来。

  很快,他的笑容就收了,盯着对面墙上的诊室注意事项,少爷接着说:“没死就是最好的。”

  要不是少爷生病,尤天白真想踢着他的腿让他再跪一次。

  “别说那么难听的话。”作为生意人尤天白不想听,作为男朋友尤天白更不想听,“你身体好着呢,养几天就好彻底了。”

  “不是,我说真的。”少爷打着吊针的手还在努力找着尤天白,尤天白也不再去焐他的手腕了,由着他,两人手掌相对,交握在一起。

  休马低着头,看两人叠在一起的手,然后安静开口:“听医生说,其实我妈身体上的问题已经挺久了。”

  话题到了沉重的地方。

  自那天少爷哭过后,他就再也没有表现出过伤心,一切如常。办手续、参加追悼会、听他父亲少之又少的关心,这些事情休马都应对如常,见到尤天白时也没有抱怨,还是一副他平时就会有的少爷模样,倔强又自在。

  那几天里,尤天白时常会忘记会松原的目的是什么。

  “医生说她的性格也和疾病有关,她不配合去医院,我爸也没让人强迫她去——即使不是现在,她也应该活不长久了。”

  休马语气平静地说完,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其实尤天白能猜到一些。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但如果一个人的被社会关系和自己对社会关系的期待绕在一起,那她活得也跟精神病患者没什么两样了。

  但尤天白不想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他的手指紧了紧,感受着休马手掌的温度。

  他说:“我感觉你变了很多。”

  果然,这句话马上引起了少爷的注意——虽然尤天白之前好像也说过。

  话题本来到此为止了,但在休马期待的目光里,尤天白意识到他还想让自己说。

  “你还想让我夸你?”尤天白开始怀疑他病已经好了。

  休马笑得棉服上的毛领都在颤:“说嘛,反正有时间。”

  尤天白抬起眼睛,粗针头就是快,估计再过不到十分钟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那就夸两句吧,反正也不费时间。他把身子前倾,尽量离少爷的耳朵近一点:“你越来越像大人了。”

  光夸不够,少爷想听具体的,他不依不饶:“哪些方面?”

  好在尤天白也惯着他。

  “我感觉有时候可以依靠你了——人在努力成为自己的时候特别迷人,你一直都特别迷人。”

  看着少爷烧得红润的脸一点点泛起笑意来,尤天白还想夸得更过分点。

  他转头向着屋外看,值班的医生在诊疗室,护士们也没人往这边走,绝佳时机。他回过脸,压低声音迅速说:“还有,技术也变好了。”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少爷脸上的笑还没消,定了几秒才知道尤天白是什么意思。

  忽然有股火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影影绰绰,又生生不息,烧得人无处遁形。

  回松原的时候一个星期时间里什么都没发生,那种情况下,两人即使在同一个被窝裸睡都没法擦枪走火,但现在不一样了。

  家,人,时间,地点,一切都好,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三十九度六。

  休马舔了舔嘴角,想把这句突如其来的黄腔怼回去,没想到尤天白忽然站了起来。

  他指指上方:

  “该拔针了,我去找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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