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出镜的只有宋燃犀,这是他在毁容后第一次回到影坛,却以自导自演的方式完成了这部作品。
他那张车祸后被毁坏的脸,右眼明显下陷,没有化任何妆,不可怖,与原本英俊邪气的样子相比却多了一分漠然。
尧新雪小口小口地喝着酒,望着屏幕上宋燃犀平静的双眼与胸口的土星项链,感到无聊。
从欧巡开始直到世巡结束,他们就没有见过面。
“尧新雪”与“宋燃犀”两个人仿佛两根直线,只是在短暂的相交之后就再无交集了。
尧新雪无意识地勾了勾手指,眼底带着厌弃与不快,因为原以为会摇着尾巴回来的小狗居然到现在依然没有回来,宋燃犀出乎他意料的有耐心。
甚至用着一种可怜可笑的自欺欺人的方式,演了这么一部电影。
尧新雪揉了揉眼睛,然后准备爬上床睡觉,电影已经走近了结尾。他没关电视,卷着那张小猫毯子就当作了抱枕闭上眼睛,也就没有听见电影的末尾是什么。
电影的最后几秒,宋燃犀所饰演的陈锦穿着囚服,低着头,眼神平静,在持续三天的沉默后缓缓开口说。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爱他。”
这部电影一经放映就引起了大众的关注,宋燃犀的粉丝,乃至爱吃瓜的娱乐大众都纷纷前去观看——因为宋燃犀的名气,因为宋燃犀的不幸。
【没有人注意到,最后那个“他”字是单人旁而非女字旁的吗!总不能是字幕打错了吧!那个Lily从头到尾没露过面可能还真的不是女的。】
【我草啥意思啊这部电影,有没有影评解释一下啊啊,我觉得宋燃犀真的可能疯了,看完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演技真是一如既往地牛逼,部分镜头拍得太阴了吧真把我吓一跳。】
【感觉“自首”这个行为就意味着他从内心深处意识到,这个错误其实是由他自己亲手造成的,而非Lily的错。我甚至觉得他很自卑,既无比渴望得到Lily的爱,害怕Lily的离开,又因为病症或是其他更深的原因不敢对Lily提出,不敢提爱。】
【合理怀疑宋燃犀现实生活中就有一个“他”。】
【兄弟们其实这就是改自宋燃犀的现实生活,没感觉到他真情实感的痛苦吗?】
【来胡编乱造一下,借这部电影来剖析一下这位戛纳最年轻影帝的心理。感觉在他的现实生活中绝对有一个类似Lily的人,而且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是超级超级重要的存在了。
没人忘记他在拿影帝的时候说过:“这个奖项的获得,以及我在这一刻所感受到的全部快乐与幸福,全部归功于我的爱人。我希望能将这一切都献给你。”这种话吧,包恋爱脑的。
陈锦拥有病症意味着宋燃犀的毁容,更深地说可能指向着他渴望得到关爱与包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就是那场车祸,导致宋和那个人的关系变了,也许是产生了隔阂,甚至是一道极其难以跨越的障碍。
这场悲剧之后,宋燃犀认定自己有罪,需要忏悔,但他又不能完全再像过去那样磊落、毫无保留地再爱那个人,即使很爱,但是不敢爱,不能爱,这让他感到痛苦。最后选择连捅Lily十几刀,有可能指向着他渴望自毁,以此来得到这场漫长痛苦中的救赎。】
【解析得这么真,我真的要信了,这就开始扒宋燃犀的感情史……】
【网友们编得跟真的似的,赶紧洗洗睡吧!】
……
夜幕降临,寒风裹着细雪降临到这个城市,千万片雪花将黑暗脏污的建筑覆上一片银白。
行人都将自己的脖子缩在衣服里,将衣领拉到最高。
宋燃犀靠在路边点燃了一支烟,火星微微映亮他的脸。
他拿着手机看着热搜上别人发出来的视频,画面的中央是懒洋洋的尧新雪。
那个人半张脸都被口罩盖过,帽檐下只露出了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眼尾因为刚睡醒甚至泛红。
“签在镜头上?”尧新雪听到这个请求有些讶异,笑着挑起眉,于是宋燃犀看到他的脸凑近了一点,手握着马克笔写下一串漂亮的花体blacksheep,又在右下角补充了一个snow。
宋燃犀的心跳加快了,脸上的伤,身上的伤与腰胯的纹身在同一刻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慢慢地吸了一口烟,最后将手机熄屏。
火焰燎伤了宋燃犀的皮肤,让原来那个花体的Snow变得不成样子,他后知后觉地想,原来纹身也并不长久。
宋燃犀碾灭了烟,然后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在他的身后,巨大的LED屏幕上,是尧新雪温柔的笑容。
第83章
宋燃犀复出的第一部电影即是他自己的电影,其中精湛的演技让所有人都赞叹不已,外界的评价相当之高,虽然作为导演的技术仍然略显拙劣,但演员依然完美无缺。
宋燃犀原本拒绝对这部电影的所有采访和宣传,但林译递上来的邀请函地点让他的目光一顿。
林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上司的脸色,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地点是指针音乐的旧址。
谁知道那帮记者是怀了什么心思定下的这里,没人不知道指针音乐是被宋燃犀收购的。
林译从看着宋燃犀接手宋氏集团到帮宋燃犀办理出院手续,对里边有什么角色,宋燃犀都经历了什么事全部都心知肚明。
宋燃犀和尧新雪关系的破裂,在他这个旁观者的眼里,是非常值得唏嘘的。
天灾人祸,尧新雪无辜,宋燃犀永远跨不过去父亲因自己而死的坎。只要宋燃犀一天无法原谅自己,那尧新雪和他也就永远无法和好。
林译不着痕迹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沉着冷静的年轻男人,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吊儿郎当,开着让林译心底一沉的玩笑,而是变得雷厉风行,更加的“工作狂”。
艰难的修复与复健之后,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健康,即使疤痕与增生依然存在,但是已经能像从前一样拥有强健的体魄。
“去吧。”宋燃犀简洁道。
林译低声说了句:“好。”
他看了一眼宋燃犀,最后安静地走了出去。
于宋燃犀而言,《囚徒》是一部很私人的电影,他自导自演,本质是寻求一场发泄而不是希望得到理解,因此当记者提问:“起初创作这个故事是为了什么?这和你遭遇的那场车祸有什么联系吗?”时,记者们意料之中的应激反应并没有出现,宋燃犀只是眼神冷淡。
三年前的宋燃犀也许会眼神暗淡绝望,更久以前的宋燃犀可能会不屑于解答,甚至是嗤笑一声后又圆滑地掩饰过去。
现在的宋燃犀则会淡淡地回答:“这是我和我恨的人的原型。”
记者笑了,举着摄像机对准他:“可是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倾向于这是你和你爱的人,大家只看到了爱。”
“那就是我作为导演和编剧的失职。”宋燃犀冷声道。
“听说你在片场的时候总是失眠,不得不请了一些医生来到拍摄现场医治。”记者换了一个话题。
“对,还有一些车祸的后遗症,让我痛得无法集中注意力读剧本,我不得不请医生来给我打镇痛剂,”像是想起了什么,宋燃犀有一瞬间的走神,“我妈妈其实并不希望我再在演戏之路上投入过多的精力。”
“这和电影里一直在吃药看病的陈锦有些相像,你也是人在戏中,戏如人生了。”
但宋燃犀并没有听清楚这句话,他只是想起自己演这部电影时有多么难熬,即使身体恢复,他也依然会频频梦到车祸,梦到大火,梦到紧闭双眼的宋洲。
宋燃犀总是半夜惊醒,身体痉挛手指颤抖着去猛拍被子,猛拍自己的双腿,直到过去好久才知道自己做了噩梦。
他还不能停药,整夜整夜的失眠,精神状态一度跌到了最低点。在这反复的噩梦,反复的疼痛里,他会想到尧新雪。
尧新雪多么成功,真的将他驯化成了一条狼狈的、离开主人一秒就会发狂的狗。
可是他过不去,他跨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