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群之马(18)

2025-09-11 评论

  贺忆舟看到尧新雪从旁边拿出了小提琴。

  尧新雪的表情平静而从容,如过去贺忆舟教导着他的那样,优雅地站着,侧颈夹住小提琴。他拉动琴弓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惊醒一般,从浩荡无垠的历史长河中回到了当下。

  疯狂的、快速的吉他声与明亮的小提琴相互呼应,完成歌词的互文,如狂风骤雨般成为玛丽王后内心歇斯底里的尖叫。

  这第三首歌里,讲述了玛丽王后在结婚多年后终于为存在性功能障碍的路易十五生下皇子,王位继承人得以确认,但也因此受到野心家的憎恨,加之多年昏庸,提拔小人,终于反弹般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讦。

  大街小巷里无处不飘飞着诽谤她的传单与报纸,歌谣、诗歌、音乐会,无处不在露骨地唾骂她,王后不再受人爱戴,成为人人口口相传的□□——王后是婊子,皇子是野种,路易十五是个绿帽癖。

  即使玛丽始终坚定地相信着王后的尊严能够保护自己,心底却仍然对这些流言愤怒至极,对巴黎人民失望至极。

  尧新雪让这首歌充斥了矛盾又相融的对比,象征着人们声音、封建礼教的古典乐与象征着个人内心的、激烈的摇滚乐,前奏温柔的、模仿母性的嗓音与高潮的声嘶力竭,戏剧性的对比终于完整地呈现了玛丽内心的复杂感情。

  他站在舞台中央,拉动小提琴时紧紧闭上了眼睛,皱起的眉仿佛极其痛苦。

  激烈的吉他、快速的鼓音和低沉的贝斯如同人们的窃窃私语围在尧新雪的周围,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仿佛成为了那个高居王座万人之上,却四面楚歌,被无数双手往下拉拽的王后。

  琴弓和小提琴错位地落在尧新雪的颈前,仿佛是一个自裁的姿势。

  玛丽为了满足个人享乐,无条件地给予讨好她的人官职,终于引起了众怒,这何尝不是一种自寻死路。

  在间奏里,尧新雪走到了麦克风前,他看着台下眼神冷淡,开口唱道。

  “路易,看看你的身后,看看你的身后。”

  “她得到的从来都应该是百合花和欢呼声。”

  ……

  以速度逐渐放慢的吉他声与低沉的贝斯做结尾,这首歌终于迎来了结束。

  贺忆舟久久不能回神,他还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属于尧新雪的表演就已经结束了。整个场馆在那一刻再次爆发出如雷的掌声和尖叫,几乎震痛贺忆舟的耳膜。

  大屏幕的分数再次飙升,黑羊乐队再一次达到了现场分数的上限。

  尧新雪没有转头过去看结果,他只是准确无误地看向了台下站在一侧的贺忆舟,与贺忆舟对视时温柔地一笑,仿佛是某种安慰。

  这一切都是贺忆舟教给他的。

  贺忆舟永远不会忘记,十年前那天他引导着尧新雪握住琴弓的样子。他站在尧新雪的身后,握着尧新雪小自己一半的手,将小提琴搭上尧新雪的肩膀。

  那时候,他甚至担心着尧新雪瘦弱的身体无法承受一把小提琴的重量;如今,尧新雪已经能一个人完成小提琴的编曲并以最标准的姿势拉琴了。

  经久不息的掌声里,贺忆舟感到喉咙里些许的苦涩,然而在尧新雪的注视下,他还是鼓起了掌。他慢慢地鼓掌,同样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尧新雪将目光转回了台下,他和几位队员躬身谢幕,准备下台走往后台时,却被一个声音叫住:“新雪!”

  尧新雪转头看过去,只见迟天境举着一捧花,努力地向他们这边挥舞着。而当尧新雪的目光真的落在他身上时,他好像又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尧新雪的余光扫过他手臂上搭着的警院外套,然后停了下来,向他走去。

  迟天境的耳朵红得像是熟透了,他因为尧新雪的走近而惊喜得手足无措,略低头看着尧新雪,面红耳赤地将花递过去,磕磕绊绊道:“恭喜你康复出院,表演还是一如既往地精彩。”

  “谢谢,”尧新雪接过了花,弯了弯眼睛笑道,“等会一起吃饭吧。”

  “啊,好!”男生望着尧新雪,紧张得仿佛是条件反射似的,挺直了腰背,手贴住了裤缝。

  “等会见。”尧新雪笑了,他将花轻轻一举,像是举杯敬酒一样向迟天境示意,然后才转过身离开。

 

 

第14章 

  等尧新雪走回了幕后,贺忆舟才坐回了车里。

  他没有跟上尧新雪,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他们五个人打车离开。

  贺忆舟只是安静地坐着,也不出声,看上去只是在出神。

  他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子,在那一刻意识到他和尧新雪的真正差距,感到五味杂陈。

  他既为尧新雪的惊才绝艳感到由衷地快乐,也为自己远不能及的才能感到难堪,然而更多的是,尧新雪最后没有走向自己感到的失落。

  贺忆舟握着拐杖的手一瞬间卸了力气,转而又颤抖着握紧。

  许久之后,管家才听到身后平淡的声音:“跟上他们吧。”

  劳斯莱斯顺从地跟上了那辆出租车,在出租车停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大排档时,远远地停下。

  此时下起了小雨,天色渐暗,贺忆舟看着尧新雪跨出出租车,没走几步就被楚枕石勾住了肩膀,薛仰春则兴奋地在他身边说着什么,时不时转头问尧新橙。

  迟天境跟在他们旁边,脸上同样带着笑意。

  而尧新雪点燃了一支烟,像是被逗笑了,身体微微往前倾,快步走着像是在躲雨。

  五个人就这样大笑着走进了大排档,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劳斯莱斯。

  管家识相地将车往前开,停在了大排档的对面,贺忆舟往左侧坐了一点,隔着车窗沉默地看着这四个人。

  这一幕竟然和当初与尧新雪相遇的那一天隐约重合,即使发生了怪异的置换。

  那天,尧新雪也是这样隔着窗,看着不远处的自己吗?他当时在想什么?十几年来,贺忆舟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的呼吸模糊了车窗,贺忆舟用手擦了擦,借着隐约的光,看到自己手背上细小的伤口。

  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将手放下,依然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尧新雪身上。

  尧新雪显然是这场庆功宴的中心,其他人在欢笑着的同时,总会不自觉地看向他,而尧新雪只是微微笑着,时不时说些什么。

  店面很小,柔和的灯光打在木质的桌面上,桌上是家常菜,几个人的手边是一些啤酒,是虽然极其平凡,却又极温暖的一幕。

  贺忆舟感觉到心底一瞬间的刺痛感,显然,他在尧新雪心里已经是可以被那些人替代的了。什么时候,尧新雪已经把他远远甩在身后了?

  就在他陷入漫长的自责时,车窗被敲响了。

  贺忆舟猛地抬头,只看到尧新雪正敲着窗,带着熟悉无比的笑意弯下腰看着自己。

  管家很快就把车窗降了下来,尧新雪笑着说:“忆舟。”

  “新雪,外面下雨了,先坐进来吧。”贺忆舟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要开门,却被尧新雪摆摆手制止了。

  “没事,只是小雨,我看到你在对面,以为你想找我。”尧新雪说。

  “是,你……”贺忆舟看着尧新雪关切的、近在咫尺的脸,勉力笑了一下,他将语气放得很轻,“为什么还要去那里呢?你还受着伤,就不怕再被砸一次吗?”

  尧新雪将手里的保温盒递给他,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这是你喜欢的炸牛奶,这家店做得还不错,带回去吃吧。”

  “谢谢,”贺忆舟微微仰起头,心里终于回暖了一点,却还是认真地说,“我不能不担心你,当时看到你……我差点……我不能装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如果你还参加这个比赛,那这个风险就仍然存在。”

  回忆起那时的场景,贺忆舟痛苦地皱起眉,他恳求般看向尧新雪:“为什么,为什么你就非做不可,非要一意孤行?”

  尧新雪却似乎毫无触动,他的眼神淡漠、厌倦得有那么一瞬间让贺忆舟感到陌生。

  然而他很快就又恢复平常温柔的样子,他将双手压在车窗上,和贺忆舟平视,像哄孩子似的:“忆舟,我不会放弃这个比赛,因为我需要这个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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